故事很感人。
聽完溫庭義的愛的講述,林雅容思緒如潮,弟弟的那句“一塵不染”,再次將她困擾。
相比之下,溫庭義是如此偉大,如此讓人崇敬。
如果柳葉飛也有如此心胸,那她就不會陷入這麼深的痛苦。一個女人一旦遭遇性侵,她所承受的痛苦大多來自家庭內外的各種各樣的冷落、歧視和壓力。
林雅容心裏很痛,問溫庭義:“從這以後,你們就相親相愛,直到現在,是吧?”
溫庭義說:“是,我們一直很快樂,從沒發生過任何矛盾和磨擦。如果不是因為遇上這起案子,參加完詩會,我就回去籌備婚禮了。”
“是嗎?”林雅容很高興,“祝賀你了。”隨即,她臉上湧起一份歉疚,“可現在,都是我不好,耽擱你們了。”
“這怎麼能怪你呢,都是那個傷害你的人造成的。”溫庭義的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林雅容說:“等婚禮那天,我一定和葉飛去賀喜!”
“謝謝!”溫庭義沉重地擰著眉毛。
“我們是同學,客氣啥。”林雅容望著溫庭義。
溫庭義說:“原本來參加詩會,是很高興的,可誰曾想,你竟遇上這事。”
林雅容說:“是啊,我也覺得蹊蹺,到底是誰在害我呢?”
溫庭義安慰說:“你也不用太著急,雖然惡人做得有點天衣無縫,但我相信小南一定能破案。”
林雅容說:“很不好意思,你也成了嫌疑犯。”
溫庭義說:“沒什麼,雨軒和江川不也成了嫌疑犯。剛才,你也看到了,他們還為這事大打出手。不過,通過這個小插曲,使我聯想到,不管我們的友誼曾經多麼深厚,可一旦到了一個關鍵點,那原有的默契和信任,就蕩然無存。由此可見,朋友之間,友情是何其脆弱,多麼經不起考驗。”溫庭義皺皺眉,“你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切,雨軒和江川都已經開始互相猜疑和詆毀。唉!我很痛心,沒辦法挽救友誼,隻能各走各的了。”
林雅容也不無遺憾:“是啊,我也沒辦法,你也看到了,出了這事,柯小南和鄭少華隻能把你們都列為疑犯,至於誰是那個鬼,我也隻能等小南給我一個答案了。是啊,最好的朋友都開始互相詆毀和猜疑,那我這個受害人,就更有理由對你們幾個也多少產生點想法。”
溫庭義說:“是的,包括我在內,你大可產生懷疑。不過,我始終堅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林雅容說:“你這是在怪我懷疑你。”
溫庭義說:“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說的是實話。”
“哦,明白了。”林雅容心裏很難受,懷疑朋友,是件很痛苦的事。她為自己倒了杯茶,換個話題,“庭義,說心裏話,我很羨慕你和杜梅,你們很幸福!”
“你不幸福嗎?”溫庭義黝黑的臉龐上掠過一絲滄桑。
林雅容傷感地說:“你也看到了,怕是我們的婚姻就要在案子查清後,徹底劃上句號。盡管我和葉飛的相遇相知相戀是那樣完美,可結局卻是這樣殘酷,這樣淒涼。”
“如果你們真的分了,你打算怎麼辦?從此一個人生活下去?”溫庭義一臉擔心,語氣裏含有一份試探。
“我暫時無法回答,”林雅容強烈回避,“我隻能等小南把案子破了,再根據當時的情形,作出決定。”
溫庭義似看到了一個機會難得的希望:“如果你和葉飛真的結束了,我很想對你說,有一棵樹,很願意為你遮風擋雨,那棵樹,就是我!”
“庭義,你——?”林雅容驚愕,“你不是就要和杜梅結婚了嗎?”
“可在我心裏,”溫庭義一臉鄭重,“我永遠無法忘卻我們那份初戀。”溫庭義眼神裏充滿了對校園的懷念,“你知道嗎,雖然當初你和我分手了,但我一直深愛著你,就是你和葉飛結婚了,我也沒停止這份愛。”
林雅容震驚,急忙阻攔:“可我現在是個有夫之婦,你應該把愛全部投入在杜梅身上,她受過傷害,你應該好好疼她,愛她,保護她。在這個時刻,你這樣說,讓我突然覺得你也不是一個好男人。”她勸告溫庭義,“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向來很高大,我不希望你破壞它,逼我把它降低。”
這一瞬,林雅容心裏荒草連天。由衷而言,溫庭義的這份執著的愛,讓她惶恐。她要不能打消它,那對自己來說可能會是一個悲劇!她思忖了下,緩和地說:“聽江川說,每次我新詩集問世,你總要買好多冊送給你的朋友和同事,有這事嗎?”
“是有這事,”溫庭義沒有回避,“我是你的詩迷,當然要多買幾冊。你不知道,每當我讀起你的詩,我都從你的詩行裏看到了我們的過去。”
林雅容情懷幽遠。“你這是何苦呢,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別老讓自己陷在一個夢裏。”
溫庭義有些激動:“初戀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感情,不是一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就能將曾經的愛徹底忘記。”
林雅容很感慨,點點頭,理解溫庭義的執著。
是啊,塵緣如夢,往事並不如煙。
仔細回想,自始至終,她都沒想到——當年那場僅僅曇花一現的愛,溫庭義居然如此牢記,如此念念不忘,如此一往情深。但今朝非當年,她不可能再與溫庭義發生什麼愛的感情。二人之間,隻能維持一份友誼,至少,現階段必須這樣認為。甚或,假若最後溫庭義是那個“鬼臉”,那友誼也沒了。
抬頭,看溫庭義一臉凝重,她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喝口茶吧,清醒清醒頭腦。”隨之,她建議說,“我們都別再想過去了,就讓往事隨風吧。”
溫庭義說:“好,暫時不提了。”
林雅容說:“你現在有杜梅,你不應該再有別的想法,要是你背叛了杜梅,我會恨你,看不起你。”林雅容試圖讓溫庭義不要再對她抱有什麼愛的幻想。
溫庭義苦澀地說:“可你知道我的痛苦嗎?每次我和杜梅做愛,我眼裏看到的全是你,對此,我也罵自己變態,可是,我就這樣深深地愛你!雅容,你罵我吧,恨我吧。不過,我要為自己辯護: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幻覺,都是因為我對你無時無刻的愛!”
林雅容震驚,徹頭徹尾震驚!
她一遍遍暗問,這到底是怎麼了,深更半夜的,溫庭義怎麼居然跟她講起了這些,而且還每次和杜梅做愛都把杜梅看成是她,荒唐,簡直太荒唐!這樣以來,自己成什麼了?自己不是成了杜梅的化身?這算什麼愛?這叫什麼愛?這與色魔錢再生的汙辱淩虐有什麼區別?
林雅容很氣憤:“我不管你把杜梅當成誰,你這樣做,我很痛心,很難過,我痛心的是,你這樣做,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你的良心和正義;我難過的是,我怎麼會把你高看了那麼多。”
溫庭義站了起來,他望著林雅容:“你就知道指責我,可你想過沒有,我也很痛苦,正因為深愛你,所以才產生這樣的幻覺。”
林雅容茫然,無言以對。
格局很清楚,溫庭義與杜梅的愛在感覺上是那麼回事,但在他的心裏,他愛的依然是她,而且他的幻覺表明,任何女人無法取代。
她坐回沙發,心潮翻滾。溫庭義的愛的傳奇,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感慨,沒想到一段曾經的閃電式的愛情,竟引來這麼多後續煩擾。她無奈,憑溫庭義的性格,她很難說服他放棄對她執著而幻覺的愛。
怎麼辦?麵對這份鬼纏身似的愛,她開始慌亂。
氣氛凝滯,她給溫庭義找了個台階:“你大概是困了,思維有些混亂。”
然而,溫庭義並不想就此結束,他鎮定地說:“我沒困,我非常清醒。”
林雅容急了:“可你的話傷害了我!”
“沒有,絕對沒有!”溫庭義叫起來,“我隻是說出了我的心裏話。我要是再不說,我要瘋掉!”溫庭義滿臉痛苦。
“你這是何苦!”林雅容很無奈,“我們不可能了,你要好好愛杜梅!”
溫庭義說:“你這是在殺我!”
林雅容說:“錯!是你在殺自己,同時也在殺杜梅。”林雅容加重語氣,“你想過嗎?你一會兒說愛杜梅,一會兒又說把她看成我,其實,我感覺,你誰都不愛,你隻愛情欲。”激越之下,林雅容眼眸裏閃著淚花,閃著悲哀,此刻,她有種空前的無助,空前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