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少華的為愛心痛,柯小南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他:“少華,你怪我吧,怪我對愛情的搖擺吧,都是我不好,我是個用情不深的女人。”
鄭少華回過頭,用手捂住柯小南的嘴,不許她這麼說。他拭去柯小南眼角上的點點淚痕,安慰她:“別這麼殘虐自己,要怪也要怪我大腦不合格,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柯小南很愧疚,淚水在眼圈裏湧動。
凝視著柯小南的淒然,鄭少華心疼而又關心:“就算撇開感情不談,我們還是最佳搭檔。”
“少華,我……”柯小南欲言又止,一時半會,她無法跟少華表明內心的苦。
愛情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鄭少華看著小南:“我理解,但我堅信,總有一天你會接受我。你忘了嗎?我的愛情格言是:一愛到底,決不回頭!”
說完,鄭少華轉過身去,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別墅。
空寂的小徑上,他步履沉重,大有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還的悲壯。
竹林裏,朦朧的夜色變成了淒涼的迷蒙。
鄭少華高大的身影在柯小南的視線裏若隱若現。
柯小南佇立不動,對自己充滿了無比的憎恨!難道就因為懼怕世俗的眼光,就把自己心愛的鄭少華拒於愛的大門之外?
但冷靜下來,她似乎又沒有那份勇氣去追鄭少華。
四周,無邊的黑夜籠罩過來。柯小南把頭頂住一棵翠竹,強迫大腦什麼都不要再去想,她隻希望大腦磁盤裏所有的數據於頃刻間全部消失,因為隻有這樣,她才不會感到痛。
隱約間,有個人影從不遠處一閃而過。
出於職業敏感,柯小南大喝一聲:“誰!”她跑過去,“出來!”
無人回應。柯小南意識到,案情進一步複雜,這表明,在她的周圍,一直有人在暗暗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好大膽!究竟是誰呢?
一刹那,她腦海裏掠過無數張身影,但最終,她沒有思量出是誰,因為逗留在幽林別墅的每個犯罪嫌疑人都有可能。忽地,她想,是不是由於自己情感上的痛,導致思想上產生了幻覺?抑或眼睛上產生了錯覺?
柯小南很疑惑!
當柯小南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幽林別墅,周圍已是一片靜謐。
柯小南發現,雖然別墅的燈光從外麵看都已熄滅,但她經過方雨軒和水上真美的客房時,卻從一條細微的門縫裏透出一絲光亮。她躡手躡腳靠過去,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裏麵沒有說話,隻有輕微的敲擊鍵盤聲。柯小南恍然想起,上次來檢查時,水上真美曾告訴她,她每天都要給遠在東京的老父親發一個EMAIL。
那麼,水上真美每天都向東京發了些什麼?難道僅僅是父女間的深厚感情?即便如此,那也太頻繁了。基本沒必要。
柯小南幽幽疑惑,突然,她眼前一亮,是不是水上真美每天都在向她的父親彙報一件她和方雨軒正在暗中運作的事?
柯小南越深邃越覺得有可能。
回到房間,柯小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去敲隔壁的門輕聲喚醒鄭少華,然後兩人一起深夜分析,可又一想,夜已深,少華也累了,再者,他還剛受了她的“深度打擊”。幹脆,明天直接找理由去借水上真美的筆記本,但她忽然聯想到,像水上真美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是不會不在自己的電腦上加密的。
瞬間,柯小南好不容易產生的希冀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最後她還是下決心,不管水上真美在電腦上有沒有加密,她都要去試一試。
第二天吃過早飯,柯小南來到水上真美的房間。二人一陣友好地開場白,笑語過後,看火候差不多了,柯小南直奔主題:“水上小姐,我電腦中毒了,想用你的給我南京的父母發個郵件。”
水上真美似早有準備,她麵色一沉,婉言拒絕:“很抱歉,柯探長,事不湊巧,我電腦昨晚剛被雨軒不小心濺進了水,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能用,就算我現在想發,也要去借林雅容的。”
好一個狡猾的水上真美!
柯小南暗暗叫苦,暗暗叫絕,知道自己遇上了綿裏藏針的高手。
在這兒多呆一分鍾也沒用,還是回去吧。為了不讓水上真美產生追本窮源的多疑,柯小南爽朗地笑笑:“哦,沒什麼,沒什麼,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既然這樣,那我用林雅容的也是一樣。”她邊說邊退出門外,“謝謝你啊,水上小姐。”
回到房間,柯小南額上滲出了幾顆碩大的汗珠。這哪是偵探,好像在做賊。剛才,她真想用流利的日語向水上顯顯她的不凡。
為了假戲真唱,也為了順便了解下林雅容的電腦“內幕”,或許從中能收獲點意外發現,柯小南用客房裏的一個透明水杯泡了一杯茶,然後捧著茶緩步走進了林雅容的臥室,她想當麵借用林雅容的電腦,但林雅容不在,室內冷冷清清。從床上散亂的衣物,可以看出林雅容的心煩,夫妻間的不和諧。
林雅容的豪華液晶電腦就擺在那兒,柯小南真想趁這個空隙,過去開機瀏覽電腦裏的一切,這雖然不太道德,但為了破案,似乎也無可指責。可當她就要啟動電腦,她又猶豫了,這樣做,對林雅容太不尊重。
她有個聊了多日的Q友,是個偵探迷,網名叫“江上飛雪”,那小子就多次告訴她,雖然從網上可以輕鬆地窺視到別人的隱私,但作為一個高尚的人,即使看了,也是可恥的!
話很重,但也不無道理。
就該案的一些情況,她也請教過他,但他說:這很簡單,任何疑案,不管有多麼複雜,都有一個共性:誰獲益最大,誰就是凶手。
柯小南讚江上飛雪:“高,實在是高!”
但就該案而言,似乎對誰的利益都不小。
柯小南捧著茶在走廊裏徘徊。有機會再和江上飛雪那小子聊聊,他也是一個怪人,雖從未謀麵,卻覺得他很怪,整天跟她說,交不上一個記者女友他是不會結婚的。
還有這愛好,記者就那麼好?無冕之王也不是隨便都能報道的,別指望她給你吹出個花來。江上飛雪還說,他要寫一部最高智慧的懸疑謀殺案,寫一章發她一章,要她跟著情節破案,到最後一章時,兩人交換彼此的郵箱密碼,都把答案存郵件裏,然後各自打開對方的,看答案是否一樣。
遊戲蠻有趣!她回了江上飛雪一個驚訝的表情:鬼頭,這樣你就可以看到我的隱私了。江上飛雪回了個骷髏表情:別把我想得太壞,我頂多是地獄裏的一個鬼。雖然你在恐怖的罪案現場,但我卻在你恐怖的背後。她回他:是嚇我,還是深刻的哲理。江上飛雪沉默了很久:一切皆有可能。她忍不住笑了:少來,小心我哪天抓住你,揍你個滿地找牙。江上飛雪發來一串哭的表情:如果是這樣,請小心你背後的那隻黑手。她毛骨悚然,不知何意。
雖然與少華近在咫尺,但她還是撥通了少華的手機,她想聽到少華的聲音,不然她心裏亂。
愛情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當你身心寂寞的時候,它會跳出來勾引你。
接通後,少華在那邊沉默,兩人一時無語,似一對路人,無話可談。
此時,林雅容在別墅外也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葉飛打來的,葉飛告訴她,春子已是錢氏集團的副總,正在想盡一切辦法打敗永春,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徹底的瘋了。
還能說什麼呢?
林雅容吃驚的同時,萬沒想到春子會和肮髒的錢氏滾到一起,她痛恨春子,她已不配再做她林雅容的朋友,她不但背叛友情,傷害友情,到頭來還要打擊友情,真是無恥之極!她林雅容永遠都不會再見她!相信葉飛一定能打敗春子!
林雅容的氣憤無以表述,她幾次想撥通春子的手機狠狠罵她一頓!但她又忍下了,眼下的千千煩憂還在時刻撞擊她的心扉。
她快步回到樓上,找來一頁紙,在上麵寫了一首小詩,然後,她把小詩折疊好握在手裏,匆匆來到獨木橋。
佇立崖邊,白雲悠悠,滿山疊翠,澗水潺潺,好一個青山綠水。
麵對秀美的山川,林雅容憂鬱低落的情緒開始興奮、高漲,她衣香飄飄,動情讚美:“好一幅迷人的國畫!”
每次來這兒,雖然風景差不多,但臨崖而立,總有一種人在山川天地寬的曠古豪邁。在這兒,就等於遠離了紅塵俗事;在這兒,就等於遠離了是是非非;在這兒,就等於遠離了恩恩怨怨;在這兒,就等於不用再去想有財有勢即相識,無財無勢即路人。為人一世,假若沒有情的牽絆,一人置身於此,直到終老,那該是一種多麼美的境界。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驀然回首,是畫家唐國秀。
等唐國秀離她越來越近,林雅容責怨說:“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唐國秀依舊瀟灑,笑道:“不對,我給你糾正一下,不是陰魂不散,是陽魂不散。”
林雅容被唐國秀的話逗笑了:“你可真會自創成語。”
“這有什麼。”唐國秀風度翩翩地一聳肩,“要的就是一個妙趣!”
林雅容甩甩秀發:“大概是我老了,不趕時髦了。”
唐國秀迎著林雅容的目光:“你這不是罵我麼,連你這才女詩人都說不趕時髦了,那我不成了一個正在背誦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的小學生。”
林雅容拿唐國秀沒辦法,輕怪道:“你這張嘴呀,就是個油瓶子,總是油嘴滑舌,讓人受不了。從年齡上講,我是有些趕不上時髦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接受的快,比如你才說的這個‘陽魂不散’,就很適合你們年輕人前衛、個性的特點,而我這年齡的大概都很難想到、用到。”
“你才比我大幾歲啊,就這樣說。”唐國秀笑著,“說我是油瓶子,好啊,我可以做你的調味品,你要濃的,我就多倒,你要淡的,我就少倒。”
林雅容的煩憂被唐國秀的搞笑瓦解去不少。
不知緣何,每次唐國秀佇立身旁,林雅容的心海深處就有一股莫名的喜悅在不停地湧動。唐國秀的瀟灑,是方雨軒他們永遠都無法企及的。
試想,麵對這樣一個有才有貌的俊小夥,哪個女人不喜歡,何況她這個頗有欣賞眼光的林雅容。就算有了深愛的丈夫,就算未遭到惡人奸汙,可一個已婚女人喜歡一個未婚男人又有什麼大逆不道?這是一種美好而悸動的感情。人這一生,每天都在受七情六欲的支配和戲弄。
避開唐國秀目光裏的一縷欲火升騰的灼熱,林雅容望向山澗半腰的一塊怪石。盯著看了有幾十秒,她暗笑這塊怪石就好像是唐國秀,深沉,青澀,堅硬,無法看透內心世界。
唐國秀靠近林雅容,一隻手放在了林雅容的後腰,林雅容的身子本能地顫了下,向前挪動了一寸。唐國秀和林雅容平衡著視線,一齊往前看,幽靜翠綠的山穀,吹來陣陣心曠神怡的氣息。終於,唐國秀最先打破了這種靜默,他幽幽地說:“你有沒有想過移情別戀。”
“想過,僅限這個詞而已。”
出乎唐國秀的意料,林雅容很平靜,淡淡地從嘴裏說出了這句話。
唐國秀大膽起來,進一步說:“你移向我吧,做我的紅顏知己!我能讀懂你的詩,也能讀動你的心。”
“你真煩!”林雅容的表情上掠過一絲肅穆。
“煩好啊,證明你心有所思,心有所愛,你要不煩我,那對我來說,才叫麻煩。”唐國秀有些得寸進尺。
但林雅容明顯感覺唐國秀的手還在她的腰上,她不想製止,這樣心照不宣地體會,或許是個很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