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醫生, 阿南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頭好暈。

“子彈貫穿的位置隻距離心髒幾毫米的距離,稍有不慎就會波及到心髒。好在送醫及時控製住了,但至於病人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這要看病人自己的意誌, 連我也說不準。”

“搞不好……就成植物人了。”

心口……也好痛。

“怎麼可能呢?!”那問話的少年難以置信地拔高了音調, “阿南這麼聰明, 他還有許多未完的夢想, 甚至還沒能收到中科大的錄取通知書……”

他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他說過他要學生物醫學, 他明明還能……”

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醫生很是無奈:“這位小同誌, 你冷靜一些, 我從來沒有說過他一定會成植物人……”

哭得傷心的溫尋慕:……

呃。

好像確實是的。

便在此時,病床上的少年眼睫微顫, 在兩人好不容易閉上嘴的時候緩緩睜開了眼。

滿鼻濃烈的消毒水味, 讓人不能再熟悉了。

解庭南遲鈍地眨了眨眼, 慢半拍地感覺到茫然。

這裏是……醫院。

然後在下一刻與身側迅速撲上來的溫尋慕大眼瞪小眼。

溫尋慕淚眼汪汪:“…啊!阿南,阿南你醒了?”

“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哦對了,要給你叫醫生,醫生——”

醫生忍無可忍地瞪他:“用不著這麼大聲,我在你身後。”

“還有這裏是醫院,禁止喧嘩。請這位溫少爺稍微緩解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 不要發出那麼大的噪音。”

解庭南有些發怔, 微微垂下眸,看向自己垂至身側的、打著點滴夾著傳感器的手。

蒼白纖細,血管都清晰可見,比他自己的整整小了一圈。

……變大變小真奇妙。

溫尋慕訕訕:“啊,好的……”

他不就是見人醒來太激動了而已嘛。

醫生彎下腰來低頭檢查, 表情很是認真。

解庭南卻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猛地一黑,再次恢複知覺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全都變了。

那是一片青蔥的山林,環境很好,依山傍水,一眼望去入目的皆是青綠。天有些沉,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空氣裏都是泥土清新的氣息。

解庭南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登時出現了一絲裂痕。

哈?!

在他麵前的,竟然是一方黑漆漆的墓碑。

而印刻在墓碑上的,赫然是他自己的照片。

解庭南記得這張相片。這張相片是他為了報考中科大時特意去拍的證件照。照片的質感很好,上頭的少年咧著嘴露出粲然笑容。

沒想到在白景南死後,竟然成了他最後的遺照。

……不對。

他剛剛不還剛從icu醒來嗎,怎麼下一秒就到——

這個念頭剛才升起,解庭南就覺察到不對勁了。

這個感覺……

怎麼這麼奇怪呢?

他低頭看看腳下,又舒展開雙臂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眼前的墓碑。

果不其然,手一下從墓碑上穿過去了,根本碰不到任何實體。

雨水淋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腳也是懸空的,無法真正的觸及地麵。

就像……他被這個世界完全隔絕開來了一樣。

【溫馨提示:方才玩家遇到的場景隻是溫尋慕的夢境,如今才是現實。】

解庭南:……

也確實有夠溫馨的。

少年在原地站了半晌,又左顧右盼了一番,心中有些複雜。

他很難形容自己對白景南這個角色的看法。他可憐嗎?解庭南並不這麼覺得。但如果不是他了解這小孩的內在,恐怕也會覺得這是一個很無辜很可憐的孩子吧。

可偏偏這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少年做不到真的把他當做一個無辜者看待。

如此,讓白景南在那場生日宴上死掉……

他覺得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局。

思緒反複間,有一個人突然站到他的身側,攏下一片陰影。

那人顯然看不到他,也覺察不到他的存在。一身暗沉的黑西裝,幾乎要比他高了半個頭,打著黑傘,沉默著往前一步,將手中的捧花輕輕地放在了墓碑跟前。

墓碑上少年的遺像直勾勾地盯著他,笑容很甜。

雨勢漸漸小了一些。

解庭南注意到那束花,九朵清一色的白玫瑰,襯得中間那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愈發地紮眼。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朵紅玫瑰竟然呈現的是花骨朵的情態,含苞待放,不像身側的白玫瑰,正盛放著。

“…阿南,生日快樂。”那青年開了口,聲音很低,冰冷僵硬的語氣不由得柔和了幾分,呢喃般地自言自語。

“……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