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隨著一道刺眼光芒閃過,處於黎風蘭最前方的那團金光,終於在刹那間擴大,又在下一刻化為齏粉消失天際。無盡煉獄中,上一刻還在不停翻湧的火焰,在一瞬間統統熄滅,燃燒了萬年的白時冥火,竟然就這麼消失了。
而在天眠宮內,眾人隻見在短短半炷香時間裏,剛才還是火海的天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恢複正常。
此時黎風蘭耳邊一片寂靜,甚至眼前也隻剩下了最後那一抹金光。
天道終於尋找到了這一抹丟失的意識,它無聲無息地靠近,然後緩緩地將莫憎羽吞噬。
……在離開天道,化為人千年後,莫憎羽終於又無聲無息的歸於虛無。
他的精神與意識消散在世間,連最後一聲尖叫都來不及發出。而那從天道處借來的力量,還有他的神魂,則再一次回歸了冰冷的天道內。
黎風蘭心中一直緊繃著的那一根弦忽然斷掉,整個人也失去了力氣。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意識仿佛都要在下一刻陷入虛無。
此時的黎風蘭被金光反噬,猛地向後跌去。不過黎風蘭並沒有受傷,就在他將要摔倒在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黎風蘭的身後,並將他穩穩接入了懷中。
“風蘭”抱著他的人無比緊張地叫了一下黎風蘭的名字,接著說,“醒醒,現在不要睡。”
是陵不厭……
在將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黎風蘭心中本能地出現了陵不厭的名字。
他非常艱難地一點點睜開眼睛,陵不厭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黎風蘭的眼前。
處於半昏半醒狀態的黎風蘭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忽然朝著陵不厭笑了一下,然後輕輕說到:“陵不厭,你在啊……”
黎風蘭的聲音很小很小,幾乎處於一種氣若遊絲的狀態。這樣的他輕聲叫出陵不厭這三個字時,聲音溫柔地不像話,但是陵不厭的心卻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驚慌。
無盡煉獄的白時冥火,本身就專焚人的神魂。陵不厭已經在這裏呆了成千上萬年,曾經碎裂的神魂,被渡生牌修補無數次。他的神魂看上去布滿疤痕非常脆弱,但實際上卻無比強大。
可是黎風蘭不一樣……
千年前,黎風蘭在伏神陣下灰飛煙滅,哪怕在談以塔裏麵呆了上千年,他的神魂依舊比常人弱。
今天在無盡煉獄中,黎風蘭的神魂無時無刻都在被白時冥火灼燒,甚至在同一時間,他還耗盡了體內所有的靈力,並遭受著反噬。
此時剛才還在金光中對峙的兩把長劍,終於飛回了黎風蘭的身邊。
白色的了因果不會說話,但是靜靜懸在主人身邊的它,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樣,過了好久才敢輕輕地蹭一下黎風蘭的手指。
見狀,黎風蘭方才垂在身側,甚至於已經有一些麻木的手指忽然緩緩抬起,並撫摸了一下潔白的劍身。
“沒事……”黎風蘭的聲音很小,他的這句話,即是說給了因果的,也是說給陵不厭的。
將黎風蘭抱在懷中的陵不厭,從來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風蘭你堅持一下,等我將你帶回談以塔裏……”這句話說出口後,陵不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初玄仙祖陵不厭,一生從未畏懼過什麼,但是這一刻他竟然生出了恐懼的情感。
就在這個時候,乘黃終於循著主人的氣味看到了這裏。
被激發了上一世記憶的乘黃,不同於幾個時辰之前那一隻懵懂的小凶獸。它在嗅到黎風蘭身上那一股冷香的同時,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於是看到前方有兩道熟悉的身影,乘黃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就在它打算將黎風蘭馱在背上帶離這裏的時候,乘黃忽然看到,陵不厭雙手緊緊地抱著黎風蘭,甚至指節都因此而泛白。
下一刻,那個在乘黃印象中幾乎無所不能,同時又討厭無比的男人的眼角,居然迅速閃過一道淚光。
“這……”沒等乘黃反應過來,又見陵不厭將黎風蘭摟在懷中,緩緩地跪倒在地。
乘黃瞪大了冰藍色的眼眸,而被陵不厭抱在懷中的黎風蘭,也忍不住不可置信的輕輕喚了一聲:“師尊?”
黎風蘭在驟然間想起陵不厭曾經給自己說:“做我徒弟,你不必跪天,不必跪地,更不必跪任何一個人。”
可是現在,陵不厭卻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那一點點還未熄滅的白時冥火的火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