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語言猶悵望,才通商略已瞢騰。隻嫌今夜月偏明。】
自那日拜別了遏必隆與鈕祜祿氏,青嵐自然也是與尋常人家出嫁的女兒一樣,拉著自己的額娘哭哭啼啼地,一旁的嬤嬤幾次提醒這不合宮裏的規矩,她這才坐上宮裏的轎子,最後看一眼這個家,不知何年何月還能再回來了。
她一直記得,進宮的那天天空一直下著雨,她就這樣清清冷冷地坐在一頂轎子裏,由神武門進了紫禁城。
從踏入紫禁城那日起,她日日算著進宮的日子,玄燁隻來過一次,連客套的話都沒說幾句,就走了。
如今便是這樣境地,等她來了以後,恐怕沒有人會再記得她了,青嵐這樣想。
“皇上,您來了……”教習規矩的姑姑明明教過她該如何迎接聖駕的,可是此刻她幾乎全忘了,隻立在那裏,發慌到不知所措。
玄燁看她的眼神似乎也不算自然,“朕路過景陽宮,進來來瞧瞧你,在宮裏住得還習慣嗎?”
“一切都很好。”她的心就要提到了嗓子眼,她迷戀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會在意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誰都不曾想到的,那一眼之見,卻成了這畢生蝕心刻骨的毒藥。
“那就好,你才進宮,若是還有什麼要添置的,盡管和內務府說就是。”他的瞳仁漆黑如上好的墨玉,又如深不可測的潭淵,似洞察人間世事,又似對萬物皆不以為意。青嵐不由得落寞,他每每看著菀玥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眼神,從來不是,那獨有的神色,從來未曾屬於過自己。
他看著他,總是陌生的,有距離的。
幾日而已,這個畫麵她已經想了很多遍,每次想起的時候,老以為玄燁會再一次出現在門口,可是,一次也沒有等來。
殿裏生了香爐,蕊心點了艾草,這是熏走殿裏蚊蟲最好的法子。又在帷幔上換上新的紫蘇香囊。
“這幾日,宮裏頭可真是熱鬧。”內務府指派的宮女正在一旁給她打著扇,青嵐看著寢殿裏蕊心忙碌開來的身影,又聽見外頭傳來的隱隱的動靜,不禁這樣歎道。
那丫頭聽她這樣說,隨即接著道,“可不是嗎主子,等再過幾日,皇上大婚的時候,那才是真的熱鬧呢。”
蕊心猛地抬起頭,兩隻眼睛像要吃人,“死丫頭,要你多什麼嘴,還不快出去。”
那丫頭慌了,隻跪著道,“娘娘恕罪,是……是奴婢說錯話了。”
青嵐想著自己也是才進宮的新人,即便要調教自己宮裏的人卻也不是現在,難免落人口舌,所以刻意擺出一副和氣的樣子,示意她起來,“你沒有說錯話,先下去吧。”
待那丫頭出去,青嵐便變了臉,指責蕊心道,“現在咱們是在宮裏,不比在咱們自家的府上,日後說話,你可要仔細著,讓人抓了把柄,什麼都白費了。”
蕊心低著頭,“是……”
紅光映輝,皇帝就要大婚了,這是舉國上下的盛典,天下臣民同慶“天喜”,整個紫禁城滿是喜氣盈盈的,自然隨處可見的都是大紅喜色。
宮人們都忙成了一團,唯有承歡,這樣的大喜,無關於她,好幾個午後,就這樣依靠著殿門,和誰都不說話。
“格格,您再這樣下去,奴婢看著也心疼。”丫頭雲芝勸道。
她的眼睛明明是看著雲芝的,卻又仿佛雲芝是透明的,嘴角邊的一抹笑容更像是嘲諷,“我到底是哪裏不夠好?”
雲芝急了,“在奴婢看來,咱們格格哪兒都好,何故總是這樣胡思亂想呢。”
“哪兒都好嗎?”眼淚流著流著就習慣了,她已經不能察覺到,自己又哭了。“那又有什麼用,卻怎麼也不能到他的心上。”
期許終究是聚成了一場離散的夢,事情到今天這一步,看似是已經結尾了,她卻不甘心。愛和占有總有人要混淆,那又怎麼樣呢,即便如此,昨日在慈寧宮的情形,她一點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