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裴沂風幾人一路趕到蠱役病發地,隻見很多房舍被燒毀,死骨處處,人煙稀少,徒有野獸,破敗不堪。
真真是:
遠望正蕭條,百裏無人聲。
豺狼鳴後園,虎豹步前庭。
幾個病愈之人眼見家園物非人非,痛哭不止,紛紛辭了去尋找家人。
“一場蠱役竟能把一個鎮子毀成這樣?!”裴沂風嗟歎不已。
蠱役剛發生一個月,鎮上的村民好像全死於役毒一般。
幾人到處尋找活口,最後終於找到幾戶人家,這幾戶裏全是年過六旬的老人和行走不便之人。
幾戶人家一聽幾人是外地來的,連連歎氣,“你們怎麼會跑到這人間地獄來呢?快逃吧快逃吧。”
“老人啦,為什麼要逃?難道鎮子上的人都逃跑了嗎?”梁月問道。
一個老人愁容滿麵道:“咳,官府派來治理蠱役的令史一把火燒了我們的鎮子,說是為了阻斷蠱役的擴散,他們倒是好,燒了蠱役,燒了我們的家,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很多生還者根本沒有得到妥善安置,大家流離失所,還不逃走難道等死嗎?”
“豈有此理!是哪裏的官府?”裴沂風急道。
“還有哪裏的官府,自是北邊的官府。”
“那大家能逃到哪裏呢?”梁月道。
“一路向南,逃到越州楊府。”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站出來道。
這時候沈會開口了,“越州在山脈縱橫的南邊,大家為什麼翻山越嶺要到越州投靠,而不是去往更好走一些的北方臨郡呢?”
婦人歎氣道:“零陵郡府的官爺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他們一把火燒了我們的房子,阻斷了水源,如果真心管我們,我們根本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家可歸。”
“對啊,他們正害怕我們把蠱役帶到北邊兒。”
沈會問道:“那越州就會收納大家嗎?他們不害怕嗎?”
“越州是獠人聚居區,楊公在那守護了多年,想來已經是百毒不侵了。而且楊公為人就像個活菩薩,他不會不管我們的。”老人喘著道。
原來這楊公名叫楊崖餘,是越州楊府的當家人。荊州王多次想要將其收歸麾下,楊崖餘卻始終閉守在越山。
幾個老人說,這次蠱役跟楊公的敵人脫不了幹係,楊崖餘自恃技高,獨立在越州,不向四方門閥低頭,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其人常年和獠人居住在一起,定是習得了什麼妖魔之術。很多人想打進楊府內部,一探究竟。
“我看是放蠱之人故意設計了這盤局,把我們都逼到越州,奸人好趁機溜進楊府,刺殺楊公。”
一個老丈信誓旦旦推理道。
裴梁二人一聽,覺得這人自有一番推理。也明白了,為何北邊官府不願意收納這交界帶的人,他們如此維護楊崖餘,別人自然心不甘情不願。
不過,那楊崖餘若真如幾位老人所說,這蠱役之事恐怕多半和他脫不了幹係。
二人決定往越州楊府走一遭。
沈會卻又開始哭天搶地起來。
“小姑奶奶,小姑爺爺,你們真是要老夫陪著你們看遍人間?老夫的職責已經盡了,那幾個人也活下來了,這廂老夫俺要告辭了。”
“你一個人回去?萬一——”
“有個三長兩短也和你們沒關係。老夫我骨頭硬著呢。”
二人也不便再留著他,此去越州更是山高水陡,不如讓他返回。
“你們決心參合這事,就自當小心,一定不要惹到那些怪物。”沈會交代。
“怪物?”
“你們沒聽說過深山獠人為何物?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前相國有書記載,‘獠子,婦人妊娠七月而產。臨水生兒,便置水中。浮則取養之,沉便棄之,然千百多浮。既長,皆拔去上齒牙各一,以為身飾。’俚獠猥雜,形如猿猱,生性凶猛,隱伏岩障,樓居山險,居不著地,靈通鬼神,葬俗特殊,豎棺而埋。總之,就是兩個字‘怪物’,你們小心,別被啃的屍骨無存。”
沈會越說越嚴重,不過楊崖餘既然能處在獠人之地,應該也沒那麼可怕,梁月、裴沂風兩人跟他道了別,就快馬加鞭上了路。
追趕了兩日,兩人還是沒有見到一處人煙,四目望去,除了林立山峭,便是深兀老林。按照老人們的說法,他們已經到了越州。
“零南鎮的村民一定走了其他路線,否則以我們的腳力,至少能追上幾個人。”裴沂風大口喘著氣。
“你的腿還好吧?”
“我沒事,就是——有點餓了。”裴沂風露出一個很實在的微笑。
兩人的確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正常飯了。
“你在這等我,我去捉些野味。”梁月說著便走。
“小心!天色已經快黑了,如果沒有就快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