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行樓東麵的報告廳裏, 參會成員陸續地歸回座位,衣著光鮮的主持人正站在台上介紹主講嘉賓,下一場講座馬上就要開始了。

同一層的最西側, 一樓台階與牆角圍成的隱秘空間中, 一對情侶正吻得難舍難分。

鍾恪行把蔣小城抵在牆壁, 兩個人從未靠得這樣近, 近到可以共享彼此的體溫。

卻又都覺得可以再近些, 再近些。

直到壓榨完肺裏的最後一絲空氣, 才慢慢分開。

額頭相貼, 沉重的呼吸糾纏在一起。

鍾恪行道:“我要回去了。”

蔣小城不說好, 也不說不好, 隻是把目光落在鍾恪行的眉眼間,很貪婪似地遊移。

又是這樣的眼神。

剛才,鍾恪行就是被這樣的眼神弄得熱血澎湃,稀裏糊塗地拉著他從報告廳裏出來,糊裏糊塗地推開安全通道的門, 稀裏糊塗地在這裏接吻。

鍾恪行受不了蔣小城這麼看自己。

像是久未見麵的情侶,所有的言語都失去顏色,唯有緊緊相擁才能表達這份愛的迫切。

意亂情迷間,一句話送到耳邊。

“我們睡一起吧。”

蔣小城抓拂襯衫的動作一停,略略退開些, 瞅著鍾恪行。

鍾恪行也被自己的話嚇到了, 可他也隻是怔了一下, 馬上執起蔣小城的手, 然後用自己的手將它包裹住,舉在唇邊。

仿佛這是一個衝動下的決定,又不隻是一個衝動下的決定。

自然而然, 水到渠成。

兩人對視,這一回,他們都把對方瞳孔裏的自己看得清楚。

剛走出彙行樓的時候,夕陽還在雲間抹著紅影,等到了酒店,日頭已經墜下去,天完全黑了。

鋪著地毯的長廊裏很靜,鍾恪行在前,蔣小城錯他半步,這樣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

到了房間門口,鍾恪行掏出房卡,貼在門鎖上。

滴滴——

開鎖聲在空蕩的走廊裏顯得無比清晰,兩人的心都隨之一顫。

蔣小城不停地捏/弄手指,他不知道其他人的第一次是不是也這樣,身體坐在一處,心卻在整個房間裏不知所措地亂轉,一會兒注意浴室內的動靜,一會兒又強迫自己安定,一會兒覺得該點開手機看消息,一會兒又考慮要站著等,還是躺著等。

終於,鍾恪行出來了,他在浴室的門口停了一停,又堅定地走過來。

手壓在床沿,慢慢傾下身體。

蔣小城下意識地朝後靠去,慢慢的,腦袋陷在柔軟蓬鬆的枕頭裏。

感受到鍾恪行把身體的重量一點一點地放在自己身上。

蔣小城是被餓醒的,晚上沒有吃東西,又在床上折騰了那麼久,耳鬢廝磨的時候顧不上什麼,這一會兒,胃開始活泛起來了。

鍾恪行卻始終沒有睡,也沒有開燈,隻是在黑暗裏,一直擁著蔣小城。

因此蔣小城輕輕一動,他就感覺到了。

“醒了麼?”

蔣小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把手背抵在額頭上,嗓音沙啞地問:“幾點了?”

又翻了個身,在鍾恪行的懷裏蹭了蹭,道:“我好餓。”

這樣無意識的親昵動作,是之前不曾有的,大概他們做了這世間最親密的事,有些東西自然不同了。

鍾恪行也用從沒來沒有過的和緩聲音回答說:“十點了,要點外賣,還是出去吃?”

“這麼晚了啊。”蔣小城感歎一句。

像是還沒脫離夢境,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還是點外賣好了”。

想要坐起來,可剛動了一下,四通八達的神經就如同受了驚,立刻釋放出酸痛的信號。

“嘶——”

“是不是痛了?”鍾恪行聽到吸氣聲,忙起身扶住他,又伸手打開床頭燈。

立刻的,一束光從燈罩裏傾灑而出。

這時候,蔣小城才注意到,鍾恪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睡衣穿好了,扣子也係得嚴嚴實實。

那睡衣是黑色純棉的,款式中規中矩,正是鍾恪行的風格。

反觀他自己,什麼都沒穿。

這昏黃幽靜的燈光打下來,落在皮膚上,更顯得曖昧了。

蔣小城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身體的不適,隻輕聲道了一句我沒事,把一邊的被子拉起來裹在身上,偏過頭左翻右看。

“在找什麼?”

“我的衣服呢?”

“送去洗了。”

“啊,我的行李還在之前的酒店裏。”

“明天去取好了——你要穿衣服麼,我還帶了備用的。”

鍾恪行一邊說著,一邊下床,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自己的襯衫,遞給蔣小城。

不久前才做完那樣的事,現在又要穿人家的衣服,這實在太……

偏偏鍾恪行的神情和動作都很自然,仿佛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再說總不能一直裹著被子,蔣小城隻好忍著羞恥,默默地穿上了。

略帶羞赧地動著手指,把扣子一顆顆係好。

另一邊,鍾恪行坐回到床上,拿起手機,點開應用程序。

問:“有什麼想吃的?”

蔣小城確實餓了,便挨著他,把腦袋湊過去。

指頭點在屏幕上,慢慢地滑。

夜已經很深了,不好吃什麼油膩的東西,辛辣刺激的更不能碰,蔣小城看了幾家店,便訕訕地停住。

“就吃粥吧。”

“皮蛋瘦肉粥?”

蔣小城嗯了一聲,又忙問:“你想吃什麼?”

“我也吃粥好了”

“你……你不用吃這個的。”

蔣小城想說,你又不需要忌口,還是要點一些高熱量的東西補充體力。

可話到了舌頭尖,就像是恥於見人似的,又悄悄溜了回去。

鍾恪行也不知道理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天太晚了,我就吃這個吧。”

付錢的時候,鍾恪行不小心按錯了鍵,一份備忘錄彈了出來。

蔣小城剛要問這是什麼,突然想起應該顧及對方的隱私,就沒有言語。

鍾恪行倒是很坦蕩地道:“我們明天要出去麼?我做了一份日程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