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城的毛病, 鍾恪行是十分了解的。

多疑敏感,謹小慎微, 對身邊的人向來都好,可如果想和他更親近些,讓他敞開心扉,卻是很難的。

正因為如此,鍾恪行對他,總是持著十二分的體貼和耐心,希望他能一點點放下戒備, 把自己當作可以依靠的人。

昨天晚上的那一段話, 他說完就有些後悔, 怕自己的衝動把對方嚇壞, 使得長久以來的努力付之一炬。

可沒想到蔣小城聽完,並沒有退縮或是抗拒的反應,而是誠懇地接受了建議。

一份好的感情大抵如此——不隱藏心意, 不逃避問題,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為維持這段關係而付出的努力。

鍾恪行站在病房門口, 透過長條形的玻璃, 看著蔣小城和護士交談的身影,不自覺地柔和了麵容。

整理一下衣裝,推門而入。

蔣小城本來倚靠著床頭, 見鍾恪行走進來,立刻把腰背挺得筆直, “你來了?我要餓死了。”

一邊把手按在肚子上,一邊用期待的目光瞅著鍾恪行和他手裏的飯盒。

鍾恪行道:“遛了找找,耽誤一些時間,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同護士打了招呼, 拉出床桌,把早餐一一擺上。

那小護士笑著道:“可不是?這氣色紅潤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剛做過手術,如果家屬都能把病人照顧得這樣好,我們也能省不少力氣。”

“家屬”這兩個字自帶溫度似的,把蔣小城的耳根燙得火熱,他靦腆地道:“還是多虧你們的照顧——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了嗎?”

這病人彬彬有禮,說話也和氣,一看就是有涵養的人,小護士也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

“要等醫生做完檢查才能決定,你的情況穩定,按照經驗,也就明後天吧。”

整理好檢查的工具,說:“我先走了,有事情可以按鈴。”

兩人道了謝,目送著護士掩上門,才開始吃早餐。

鍾恪行盛一碗粥放到蔣小城麵前,說:“晾了這麼久,應該不會燙了。”

蔣小城嚐了一下,溫溫的正合適,便不顧忌地吃起來,沒過多久,一碗粥就見了底,還要再添一碗。

鍾恪行看他這樣,心裏很高興,又端詳起他的臉,說:“還是瘦了不少,等出院以後,要好好補一補。”

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菜譜了。

蔣小城一笑,道:“折騰來折騰去,怎麼可能不瘦?你也吃一點好的,不要和我一起喝粥。”

忽然想起一件事,放下了白瓷湯匙,說:“同事發消息給我,今天要來看我。”

在醫院裏接觸的不是醫生就是病患,偶爾熱鬧一下,也是不錯的,鍾恪行當然歡迎,他說:“他們喜歡吃什麼,我去買些零食。”

組裏麵的幾個同事竟然都過來了,他們一進門,就把病房裏的空氣攪得歡悅起來。

肖齊先道:“我們這麼多人,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華言捧著一大束鮮花,做了一個很華麗的紳士手勢,“清純芬芳的康乃馨,願你天天好心情。”

小白和晴天一人拎了兩袋水果,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齊聲說:“不僅要有好心情,還要有好胃口哦。”

這整齊劃一的動作,好像提前演練過似的。

蔣小城又驚又喜,忙說:“怎麼會打擾,你們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受寵若驚地接過鮮花,左看右看,不知道放在哪裏好,手上一輕,被鍾恪行接過了。

幾道目光齊齊地轉向鍾恪行,又慢慢移回到蔣小城的身上,帶著些揶揄的意思。

蔣小城臉上一熱,說:“這是我的男朋友。”

又盡職盡責地把幾位同事介紹給鍾恪行。

他說這些介紹的話時,聲音是輕飄飄的,身體也似不著地一般,手腳不知道怎麼放好。

每一次都是這樣,克服不了羞赧的情緒。

鍾恪行倒是落落大方,伸出胳膊同他們握手,擺出事先準備好的零食,又去洗水果。

幾個人麵對鍾恪行,還是有些拘謹的,等他一離開,又恢複了本來的模樣。

華言是最愛逗弄人的,他大歎一口氣,道:“有一句話,我一直覺得很扯淡,今天算是信了。”

他這樣說,自然有人接話,問:“什麼話?”

“就是那一句,你們都聽過的——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藏不住的,一個是打哈欠,另一個,是滿含愛意的眼神。”

曖昧了然的啊聲四起。

“不僅聽過,”晴天笑嘻嘻地跟著道,“也見識到了。”

蔣小城知道他們在調侃自己,呐呐地道:“哪裏有這麼誇張啊。”

“可不是我們誇張,真該擺一張鏡子在這兒。你們對視時,目光黏在一起似的,我們全都是多餘的了。”

“怎麼形容來著?哦對!眼神溫柔似水。”

又一陣附和地笑。

肖齊問:“你的病,恢複得怎麼樣了?”

蔣小城暗暗感謝他為自己解圍,回答說:“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工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