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勉強扯了扯嘴角,半真半假地感歎道:“如果寵愛裏沒有自由,又有什麼值得羨慕?”
“你想要什麼樣的自由?”洛芷雪湊過身來,壓低了聲音調侃地問道:“是跟別的男子交往的自由嗎?”
“齷齪!”夏雲嵐白了洛芷雪一眼,夾了口菜道:“我要的,不過是隨我之心、適我之意罷了。”
“你現在有什麼不能隨心適意的嗎?”洛芷雪笑道:“你與懿太妃不合,祁王殿下便免去了你的早晚請安。你受不得王府規矩,祁王殿下便打發走了蘇嬤嬤。你討厭煩瑣雜務,祁王殿下便不許下人拿王府事務去打擾你。唯一不自在的,不過是無法隨意進出祁王府而已,但祁王殿下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得了,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嗎?”夏雲嵐夾了塊紅燒鵝掌丟進洛芷雪碗裏,不願與她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
她的處境,洛芷雪不會明白。她的苦衷,洛芷雪也不會懂。而她向來又最討厭無用的訴苦。所以,與其向人解釋,不如填飽肚子。
她想要的,自會去努力爭取,既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支持,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洛芷雪給了夏雲嵐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不再去理她,專心對付起了碗裏的紅燒鵝掌。
吃罷晚餐,二人本欲到花園裏散散步,而後回洛芷雪閨房裏沐浴休息,不料祁王府忽然派來了馬車,立等著要接夏雲嵐回去。
洛芷雪很是不以為然,一邊整理著出門帶的東西,一邊嘟嘟噥噥地道:“不過才分開一個晚上而已,至於這麼舍不得嗎?”
夏雲嵐隻作沒聽到。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蕭玄胤是因為思念而派人來接她,但究竟為什麼大晚上急急地接她回去,她也猜測不出。
猜測不出的事情便不必去猜測,反正到了祁王府自會知道。
待洛芷雪收拾好東西,帶足銀兩,夏雲嵐酒足飯飽地半躺在馬車裏,聽著馬蹄聲和車輪聲軋過天武城的街道,心情慵懶而舒適。
本來,洛芷雪不必一起跟著去祁王府,但為了逃避老爹的嘮叨和逼婚,也跟著鑽進了馬車。
看到夏雲嵐懶懶散散的樣子,洛芷雪酸溜溜地推了推她道:“祁王殿下國事繁忙,大概今天偶有閑暇,便趕緊招了你回去。雲嵐,你可別進了溫柔鄉就忘了朋友的事哦。”
夏雲嵐半眯的眼睛斜斜掃過洛芷雪的臉,看到這位大小姐眼神裏幾分遐想、幾分曖昧,故意道:“難怪洛老爺要想方設法、隨隨便便嫁你出去,原來是女孩子大了,留在家裏思想容易變得猥瑣。”
“你……”洛芷雪被夏雲嵐一句話噎得差點兒背過氣去,索性轉過了身不再理她。直到馬車停在祁王府外,還是一副“我不原諒你,別來煩我”的表情。
夏雲嵐跳下馬車,舉手投足間看到腕上的翡翠鐲子和腰間匕首梨花白,心裏止不住有點兒拿人手短的愧疚,回身拍了拍洛芷雪的肩,笑嘻嘻腆著臉道:“脾氣這麼大,難怪沒朋友。”
洛芷雪提著行李下了馬車,氣乎乎朝夏雲嵐一瞪,推開她的手一言不發向漪蘭院走去。
夏雲嵐正待跟上去哄哄這位大小姐,不想沒走幾步,身旁一名提著燈籠的侍衛忽然道:“王爺請王妃回府後立即前往桐華院。”
“哦……”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連回漪蘭院洗個澡、換件衣服的時間都不給?
夏雲嵐蹙了蹙眉頭,知道侍衛嘴裏問不出什麼,隻得風塵仆仆地向桐華院走去。
在外奔波兩日,回到祁王府,想到淺畫、璃月的牽掛,想到百合做的飯菜,想到丁香的伶俐,夏雲嵐微微勾了勾唇角,竟然有種回到家中似的安心。
然而,唇邊笑意方綻,又止不住驀然驚覺,自己是否已經有些沉迷於這樣的日子?
前世裏,她不曾在一個地方長久停留,是以亦不曾有過家的概念。
這一世裏,雖然是被迫羈留祁王府,數月下來,竟也對這裏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若有一日離去,自己真的能走的無牽無掛嗎?
她低垂了頭,心中竟浮起一絲難以言說的迷茫。
在侍衛燈籠的照耀下,桐華院的大門已在眼前。夏雲嵐深深吸了口氣,舉手正欲叩響銅質的門環,哪知手還未曾落下,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從裏麵打了開來。一大片濃重的陰影裏,一個人捉住了她停在半空的手。
侍衛尚在一旁,夏雲嵐有些尷尬地想要抽出手來,在那人鐵鉗似的掌握中卻無異於一種徒勞。
“王爺……”夏雲嵐舔了舔嘴唇,小聲道:“不知王爺深夜喚我何事?”
蕭玄胤沒有說話,侍衛知趣地退了下去。
大半夜的把自己從外麵接回來,不會是真如洛芷雪所言,想念自己了吧?
夏雲嵐往前湊了湊,想要看清蕭玄胤臉上的表情。
“進去說——”蕭玄胤忽然轉過身,鬆開了她的手向院子裏走去。
果然還是找自己有事……夏雲嵐不由暗怪自己想多了。怎麼跟洛芷雪在一起沒多久,智商就下降到了洛芷雪的程度?
可是,若說他對自己完全無情無義,漪蘭院裏的那個吻又該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