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知道,殿中諸人並不清楚自己背上有傷,如果此刻表現出疼痛難忍的樣子,看在別人眼中一定覺得她小題大作。
而且,看到她痛不可當的樣子,也大快了容婕的心。是以她強忍了疼痛,一臉若無其事地笑道:“妹妹不必客氣,你並沒有撞疼我。”
“那就好……嗬嗬,如果姐姐疼了可一定要告訴妹妹。”容婕臉上得意之餘果然難掩失望。
夏雲嵐回到座位,一陣虛汗從額頭滲出,一塊帕子忽然從旁邊遞了過來。她看也不看地推開了那隻修長的手,拿袖子一抹額頭的汗,抓住筷子目不轉睛地吃起了麵前的美味佳肴。
生氣歸生氣,她不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而且,她不愛惜自己,還有誰來愛惜自己?
飯罷,是賞歌賞舞賞月的環節。無論歌舞多麼精彩,月色多麼動人,夏雲嵐的眼睛始終都不曾離開過身邊的百合。
然而,一道聖諭傳來,夏雲嵐忽然被召至永壽閣見駕。
看著那位皇帝身邊傳令的呂公公,夏雲嵐真是鬱悶無比。不知道病皇帝究竟有什麼重要事,非要在她抓捕奸細的關鍵時刻招她過去?
“祁王妃請吧——”呂公公職業性地笑得神秘莫測。
“不去可以嗎?”夏雲嵐小聲嘀咕道。
“不去就是抗旨不遵。這抗旨不遵的後果嘛,嗬嗬……”呂公公笑嗬嗬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陰森。
夏雲嵐當然知道抗旨不遵的後果,所以盡管她有十萬個不樂意,還是對百合道:“咱們走吧——”
“慢著——”呂公公陰陽怪氣地笑道:“皇上口諭,請祁王妃單獨一人前去見駕。”
“單獨一人?”夏雲嵐眉梢一蹙:“為什麼?”
“老奴不知。”呂公公笑得一臉無知加無辜。
夏雲嵐簡直鬱悶到家了,這是成心不讓她洗清自己的冤枉嗎?捉賊捉髒,拿奸拿雙,錯過了今晚的機會,在和蕭玄胤的約定期限之內,她還會等到下一次機會嗎?
“呂公公,”夏雲嵐轉了轉眼珠,努力爭取道:“宮中道路太過複雜,我怕一個人去了找不到回來的路。要不,讓百合跟我到永壽閣外……”
“祁王妃放心,老奴會親自送您回來。”呂公公打斷了夏雲嵐的話,圓融的笑容間毫無通融的餘地。
“好吧……”夏雲嵐無奈地看了百合一眼,聲音裏帶著幾分警告地吩咐道:“我去去就回,你這段時間要好好服侍王爺,不要讓我回來找不到你。”
“王妃放心,”百合低眉順眼地道:“婢子哪裏也不去,隻在這裏等著王妃回來。”
“嗯。”夏雲嵐點了點頭,在呂公公的帶領下向永壽閣走去。
一路上回廊曲榭,花木扶疏,宮燈高掛,桂香氤氳中的宮殿夜色如詩如畫。夏雲嵐卻心事重重,一個勁兒地催著呂公公快走。
好不容易到達永壽閣外,呂公公讓夏雲嵐在門外稍候,自己先進去通報了聲,而後守在閣外,叫夏雲嵐獨自進去。
永壽閣裏,燈火遠不如外麵分明,隻有兩盞昏黃的燭光從數重門後隱隱約約透出來,給人一種陰冷如雨夜黃昏的感覺。
夏雲嵐進去之後,背後的門立即被呂公公從外麵關了起來。夏雲嵐的心小小地跳了一下,但想到那個病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皇帝,她倒也不甚害怕。站都站不穩的人,還能把她怎麼樣?
她大了膽子,邁開大步向昏昏燈火處走去。
走進最後一道門,隻見皇帝身著便服坐在桌邊,一手支著額頭,一手按著本書,似乎正在專心地看書,又似乎睡著了。
夏雲嵐故意加重了腳步,表示自己已經到來。
皇帝卻仍然一動不動,不知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心裏惦記著捉拿奸細的事,夏雲嵐有點兒不耐煩,出聲叫道:“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找我何事?”
皇帝微微動了下身子,慢慢抬起眼睛的刹那,身子忽然支撐不住般向一邊倒去。
夏雲嵐嚇了一跳,趕忙一個箭步上去扶住皇帝,同時大聲向門外叫道:“呂公公……呂……”
“祁王妃……”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夏雲嵐不要高聲喧嘩。
夏雲嵐扶著皇帝,一時像捧著個燙手的山芋,心呯呯呯地在胸膛裏狂跳,不敢想萬一這病皇帝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怎麼說得清楚。
“皇上你你你……不要緊吧?”看皇帝半晌隻是喘著氣說不出話,夏雲嵐眉頭結成了小山,小心翼翼地問。
“朕……無妨。”皇帝終於坐直了身子,看了眼擔心地扶著他的夏雲嵐,清雅俊美的臉上綻開一個溫和的笑,道:“祁王妃不必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