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塵淡淡道:“世事無常,誰能料得到明天會發生什麼……你要報仇便報仇吧。他做錯了事,總要為自己的愚蠢和錯誤付出代價。本座不會怪你,亦不會找你報仇。”
“師父……”夏雲嵐怔怔看著夜凝塵,不敢置信地道:“可他是師父的親弟弟,師父的心不會痛嗎?”
夜凝塵沉默了一會兒,舉起酒杯道:“雲嵐,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民間有個說法,若是大年初一不快活,一整年便不會開心。你看,現在子時將至,你要開心一些才好。”
“師父……”夏雲嵐的心如同被烈日融化的寒冰一般,把恩恩怨怨全都拋在了腦後,舉起杯子道:“師父說得是,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今夜咱們師徒都不要想什麼煩心事,隻盡情快活便是。”
言罷,夏雲嵐與夜凝塵碰了碰杯子,眼眸裏帶著流轉的笑意,望著夜凝塵慢慢飲盡了杯中的酒。
在前世朝不保夕的殺手生涯裏,她早已學會得歡當作樂、不問明朝事的本領。可今生與師父在一起後,不知怎地,她竟總是忍不住想到以後,好像生命沒有盡頭似的。
如今得夜凝塵一語提醒,她立即想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愁明日愁。此刻菜香酒冽,又是難得的良辰佳夕,為什麼要去擔憂半個月以後的事呢?
而且,她殺不殺得掉夜凝塵還難說,為了不確定的未來丟掉現在的歡樂,實在是太傻太蠢了。
想通了以後,夏雲嵐很快恢複了平日的狀態,師徒二人放杯暢飲,喁喁閑話,直到東方之既白。
大年初一,夏雲嵐醉了大半天,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時分。
腦子裏忽然浮起師父昨夜說過的話:“……大年初一不快活,一整年便不會開心。”她揉了揉腦袋,不由有點兒擔心地想:大年初一喝醉了,會不會一整年腦子都不清醒呢?
民間的傳說、禁忌,她從來不信,也不曾在意過,可從師父嘴裏說出來的話她卻總是很容易信以為真。雖然她知道這很天真,但為了不糊塗一整年,她還是起床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並買了兩碗醒酒養胃的湯,一碗自己喝了,一碗送去給夜凝塵。
然而,敲了敲師父的房門,卻無人應答。她這才發現,師父不知什麼時候又出去了。
像在繇山時一樣,師父天天早出晚歸。原以為大年初一師父可以休息一天,誰知道竟不能。
剛到天武城時,她很希望幫師父分擔一些事情,但後來旁敲側擊得知,師父忙的事跟蕭玄胤有一些關係,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見師父不在房中,她回到自己房間,用易容藥將自己裝扮成洛芷雪大師姐凝冰煙的樣子,自製了張名帖,騎著飛霞往洛府趕去。
自己此次回天武城,是不能給蕭玄胤知道的。洛老爺與蕭玄胤交情甚好,若是被洛老爺識破自己的身份,定然不用多久就會傳到蕭玄胤耳朵裏。
好在她與洛老爺並不熟悉,洛老爺與凝冰煙想必也熟悉不到哪裏去,扮作凝冰煙的樣子,既方便打探洛芷雪的消息,又不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新年的天武城街道,比之除夕不知熱鬧多少。除了一些穿著新衣服的孩童在路邊追逐嬉鬧,還有許多走親戚、拜年、送賀貼的車馬熙熙攘攘來來往往。
飛霞速度雖快,奈何被車馬行人所阻,無法放開四隻蹄子飛奔,是以趕到洛府之時,太陽已經隻剩下了小半張臉。
夏雲嵐將名貼交於洛府守門的下人,不一時,那下人便出來恭恭敬敬地打著揖道:“姑娘久等,我家老爺有請——”
看這下人的態度,可知洛老爺並沒有把嫁出去的女兒當成潑出去的水。否則,也不必對女兒師門的人如此熱情。
隨著下人剛剛轉過前院照壁,便見洛老爺已從人來人往的主廳抽身迎了出來,一邊命人去倒最好的茶,一邊將夏雲嵐讓進後院一間雅致的小偏廳。
“凝姑娘——”在偏廳坐下後,洛老爺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此來洛府,想必是為了小女芷雪之事吧?她可是去了碧落宮?現在心情如何?”
夏雲嵐心裏涼了一下,看來風鈺晗所言不假,洛芷雪的確不在洛府。
“嗬嗬……”雖然甚是失望,夏雲嵐還是勉強笑了一下,學著凝冰煙的聲音道:“洛老爺不必擔心,芷雪現在很好,也很開心……至少比在風府開心得多。”
“唉——”洛老爺長長歎了口氣,道:“是我這做爹的識人不明,擇人不慎,才害得芷雪受這等委屈。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