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塵道:“那些花香最易使人昏睡……你且在此休息一晚。瑤月今日精神不濟,待她明日為盧小福除去血蠶後,本座即刻帶你離開。”
“瑤月……”聽到這個名字,夏雲嵐眼前驀然閃現出夜凝塵抱著瑤月的情景,她心中一酸,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張大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夜凝塵道:“師父……藍姐姐跟我說,如果你愛上了一個男子,無論如何要設法留在他身邊,或者讓他留在你身邊。哪怕他並不愛你,也好過一生荒涼的等待,一世無望的企盼……可是我不這麼認為……”
“雲嵐……”夜凝塵將她攬進懷中,柔聲撫慰道:“本座說過,此生決不負你,你不必胡思亂想。”
夏雲嵐靠在夜凝塵肩頭,往日他們離得這樣近時,她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竹葉香。可此際濃鬱的花香繚繞在她鼻息之間,掩住了竹葉香,使得她心神不定。
“師父……”夏雲嵐軟軟地抱住了夜凝塵的腰,在夜凝塵肩頭低聲呢喃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的人生從不敢指望哪個男子去救贖……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一個人必須自己救贖自己……所以,如果你愛我,我會和你相愛。如果你不愛我,一定要對我說清楚……沒有你,也許會有別人來愛我……或者即使沒有別人,我也可以自己愛自己……”
“雲嵐,你在胡說些什麼?”夜凝塵扳過了她的肩,正麵看著她的臉道:“你有些不對勁兒——你……看到了什麼嗎?”
“師父……我好困……”夏雲嵐垂下了頭,疲憊的身軀似乎無法支撐起沉重的腦袋。
無邊無際的花香之中,隱隱響起一陣咒語之聲。那咒語聲時遠時近,一會兒像在天邊,一會兒又像在耳畔。
夏雲嵐捂住了耳朵,蹙眉低聲道:“好吵……”
“什麼?”夜凝塵拉住了她的手,憂聲問:“雲嵐,你聽到了什麼?”
“有人在唱歌……不……不是歌……”那咒語一會兒如同歌聲,一會兒又如同刺耳的勾魂鈴。夏雲嵐覺得,仿佛有一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正逼迫著自己的魂魄離開軀體。往日強悍的意誌力,在這種力量麵前竟無力若遊絲。
“雲嵐,你在這裏等著,本座到後園看看。”夜凝塵將夏雲嵐放在床上,仔仔細細掖好了被子。
“不,不要去……”夏雲嵐掙紮著從被子裏伸出手,攥住了夜凝塵的手道:“不要去……不要走……”
“雲嵐……”
“師父……”迷迷糊糊中,夏雲嵐軟綿綿的聲音裏帶著狡黠的笑意:“這樣,你就不能背著我偷偷去找別人了……”
夜凝塵怔了一下,反手緊緊握住了夏雲嵐的手。
此刻的夏雲嵐,與往日大不相同。往日那麼驕傲的她,大概死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知道她一定遇到了什麼,但他已經不想去追究。
這一刻,他隻想就這樣緊握她的手,盡情享受她的依戀和依賴。
過了一會兒,夏雲嵐鼻息漸勻,似乎已經沉沉睡去。夜凝塵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撫摸著她的臉,低聲道:“雲嵐……你放心,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去找別人……我對你,絕不放棄……”
不知夏雲嵐是否於睡夢中聽到了夜凝塵的這句話,嘴角邊盈盈綻出一朵幸福的憨笑。
濃鬱的花香,無盡的黑暗,時遠時近的咒語聲……
夏雲嵐睡得越來越不安穩。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周圍沒有人,亦沒有任何東西。
世界仿佛已經毀滅,日月星辰仿佛皆已墜落,茫茫宇宙間隻剩下純粹的、絕對的、徹底的黑暗。
她的腳步虛浮地飄在地上,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但濃重的黑暗裏連風也吹不進來。
“師父……”她的膽子向來很大,可此時卻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恐懼中下意識地向黑暗裏喊了幾聲。
黑暗裏除了咒語寂靜無聲,她的聲音像落進無底的深淵,聽不到一絲回響。
她想要扣住千羽飛針,或者拿起星文劍,然而她的身上除了衣服什麼都沒有,甚至那些毒藥也不在。
壓迫感從四麵八方罩過來,令她幾欲窒息。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告訴自己說: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
可即使明知是夢,還是無法從夢中醒來。
她依稀記得入睡時,師父就坐在她身邊,可此時她卻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的回答。
忽然,在無盡的、鐵一般濃重的黑暗裏,升起一星飄飄蕩蕩的、若有若無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