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辛秘的往事被她自己就這樣披露了下來,陸淮起狐狸眼裏縈繞起一抹疑惑之色。
沈青黎雖說不是安國公府正牌的嫡女,但自小被沈勁風的嫡妻養在膝下,名義上也是掛著安國公嫡女的身份的,沈家人為什麼這麼恨不得要讓她去死?
就在陸淮起疑惑間,沈青黎已經來到他麵前。他身姿挺拔如高山,還未及笄的她身量隻到他的胸口處。
她仰著頭看他,他俯瞰著她。
兩人目光交彙,陸淮起卻是覺得她烏幽幽的眼瞳裏像是一張網,織得密密麻麻,把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隱藏在網下。
她笑,兩隻手卻是輕解開了衣服的盤扣。
陸淮起眉梢一挑。
下一刻,她身上的羅衣輕解,兩側的肩膀袒露在外。
陸淮起眯著眼看去,她肩膀處的皮膚也被火烙下了深刻的印記,放眼看去,滿目斑痕,醜陋至極。
“陸都督,不僅是臉,我全身都在那場大火中燒了起來。那種火焰“蹭”得下就在全身蔓延起來的痛楚感真的是比錐心之痛還要強烈。我那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隻能依靠本能喊著救命,希望有人來救我。”
明明是在講述著一場糟糕至極的經曆,可她又笑了。
此時夕陽早已經收盡最後的一抹霞暉了,廄廊外已經有下人小心翼翼的將燈籠點起了。橘黃色的燈籠光透過窗戶朦朦朧朧的照射到她的臉上,讓她全身無端的透出一絲鬼魅的氣息。
“可無論我怎樣歇斯底裏的喊著救命,闔府上下那麼多的奴仆沒有一個人衝進來救我。在那充滿煎熬的漫長時間裏,我真真切切的明白了我被沈家拋棄了。”
傍晚的一陣涼風從門口吹進,將她散在臉頰處的發絲吹起,臉頰處那猙獰的麵容讓陸淮起心裏一凜。
她看著他又笑了,“在我被燒得快要人事不省前,我的貼身丫鬟明月突然衝進火海裏了。她在火海裏焦急的喊著我,最後衝到我麵前。而那後,我就沒有了意識。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把我從火海裏拖出去的,可我知道就這樣忠心救主的一個丫鬟,後麵被沈勁風下令活活打死了。沈家人誣陷明月,說是明月無心才讓我住的院子走水的。但明月是我奶娘的女兒,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她不可能害我的。而且那一天她還被外借去了沈青皎的院子,我喝得藥膳根本不是她端給我的。”
陸淮起發現,她一笑,一張臉就會變得更加猙獰恐怖,可她似乎總喜歡對他笑。隻是這一次,他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晦澀和愧疚。
她平淡的眼瞳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有了眼淚。
“我在火中死了,明月被打死了。奶娘一下子失去了對她來說兩個最重要的人。奶娘瘋了……好端端的一個人一夜之間瘋了。”
低沉的聲調陡然拔高,聲音裏充斥著憤怒和仇視,“安國公府的人嫌她丟臉,把她送去了鄉下的一個尼姑庵。我奶娘一個瘋癲的婦人,她離開國公府後,尼姑庵裏的人又怎麼可能對她好。她很快的就被趕出了尼姑庵。她在街頭四處流浪,天寒地凍時,隨便找個地方蜷縮,餓了時就撿別人丟掉東西吃。但她都這樣慘了,街頭那些惡痞流徒們還是不肯放過她,他們那些畜生一次次的淩辱她,把她當成動物一般強按在地上發泄著他們肮髒的欲望,可憐她今年才三十多歲啊……她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和明月,她有什麼錯,需要被老天這樣懲罰……”
眼淚無聲的淌落在她的臉頰上,陸淮起不是什麼感性的人,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