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一刻,就聽到天子笑道:“詩成矣,還需仲卿舞劍為我助興。”
“青敢不盡力。”衛青挺直身子認真答道。
隻見衛青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從一個小宦官手中接過了一柄長近五尺的櫑具劍(注1)。
衛青屈指在劍身上一彈,不由讚道:“果然是好劍。”
“仲卿既然喜歡,那我就將此劍贈予仲卿玩賞。”天子道。
“臣謝陛下賞賜!”衛青躬身謝道。
在場的眾人對於天子賜劍已經習以為常了。
在漢室,一貫以來都有一個天子賜予大臣禦劍的傳統,誰要是家裏沒有收藏上一兩把禦劍,在貴族圈子裏都會很沒麵子。
文、景二帝年間的名臣建陵侯衛綰以敦厚謹慎聞名於世,甚得文帝的喜愛,就曾得賜過禦劍六柄,在朝臣當中冠絕一時。
漢武帝對衛青的寵信自然遠甚於文帝對衛綰,所以衛青藏有的禦劍數一點都不比衛綰少。就霍嬗所知,大將軍府上收藏的禦劍多達十五柄,幾乎衛青每一次對匈奴的勝利都能獲賜一柄,再加上逢年過節時不時的加恩,當朝諸臣無一人能在這方麵與之相比。
“鏗”的一聲,衛青手中的寶劍出鞘。
天子起身清唱道:“北狄寇邊兮百草折,有車騎兮定沮陽。提五尺劍兮誅匈奴,長車過兮破龍城。”
聽到前四句詩,霍嬗就知道天子詩中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在大殿中央隨詩歌起舞的大將軍衛青。這四句詩正是對衛青第一次領兵出征的描寫。
當時才剛剛二十出頭的衛青被任命為車騎將軍,率領一萬騎兵迎擊兵鋒直指上穀郡的匈奴人。首次出戰的衛青並不怯場,率軍直搗匈奴帝國的心髒,並成功攻破了匈奴的祭天聖地龍城。
伴隨著天子的朗朗清唱,衛青手中這柄裝飾華美的櫑具劍竟隱隱透出了殺伐的氣息。
衛青舞劍的姿勢雖然並沒有如傳說中公孫大娘劍舞一般美輪美奐、技驚四方,但是在霍嬗的眼中卻是男兒真正該有的姿態。
這種金戈鐵馬的氣勢讓霍嬗恍惚間能夠想象到衛霍當年北征匈奴時的英姿。
“出雁門兮斬胡首,入河南兮複高闕。定朔方兮濟大河,擊王庭兮滅虜酋。逐漠北兮收趙信,禦北海兮平單於。”
天子的清唱中隱隱流露出幾分高遠宏大的氣氛,而衛青手中的長劍也越舞越急,隻見點點寒光在大殿中央閃爍。
“鍾鼓鳴兮戲蚩尤,我所思兮不能忘。將軍何時兮橫長槊!”
天子的最後幾句吟唱越來越慢,衛青的劍舞也由急入緩。最終按劍在手,卓然立於中庭。
“好詩!好劍舞!”霍嬗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道。
“陛下的歌詩縱然是司馬長卿的《上林賦》也不能及,配上仲卿的劍舞更是絕妙。”衛子夫的恭維也是恰到好處。
在將大漢的聲威推向了頂點以後,當今天子對於自己的文治武功很是得意。
不止是君王治理國家的能力,天子對於自己的詩文和騎射的水平那也是相當的自信。衛子夫的這句恭維正撓到了天子的癢處。
“大人的詩與舅父的劍舞,當真令兒臣歎為觀止。”太子劉據的馬屁也緊隨著母親而來。
天子看到衛子夫、霍嬗的反應,麵帶笑意地捋了捋胡須,對於自己的這首詩相當滿意。
“仲卿的劍法淩厲,雄風不減當年。來日定可為朕再破匈奴。”天子勉勵道。
“臣敢不盡力。”衛青躬身一禮,隨即又說道,“陛下此詩對臣的讚譽過重,實在是愧不敢當。”
天子擺了擺手,道,“仲卿的功勞世所共見,朕的這首詩不過是如實敘述罷了。”
一時之間,宴席之上賓主盡歡。
宴會過後,天子就在衛子夫的服侍下回寢宮休息,太子也回到了自己的寢宮。而霍嬗則是和衛青一道,來到了衛青在甘泉宮的住處。
“子侯,此次封禪之行你受苦。”兩人剛一坐定,衛青就說道。
“一路隨陛下同行,苦倒是沒有多苦。”霍嬗搖了搖頭道,“就是差點葬身於渤海之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