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王身死、王氏外戚退出朝堂之際,另一個將在武帝一朝中後期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李氏外戚集團已經躍躍越試,想要成為這場權力的遊戲中的一個玩家。
盡管不知道李家兄妹的密談內容,但是霍嬗一直都沒有放鬆過對李氏外戚集團的警惕。
李廣利曆史中的那幾場仗打得不怎麼難看,但他依舊可能是未來二十年內唯一能在軍中和霍嬗分庭抗禮的重將。並且有李夫人這個天子枕邊人作為後盾,他相對於軍中其他人的優勢十分明顯。
霍嬗大概也沒有想到,中山李氏居然在這個時候把主意打到了他這個看起來本該是鐵杆太子黨的冠軍侯頭上。並且還有想要分裂衛霍外戚軍功集團,再從中漁利的打算。
畢竟李夫人仍然沒有給天子誕下一名皇子,縱然她寵冠六宮,無子傍身也隻是無根之萍。
隻是即使是知道了,霍嬗大概率還是不會有什麼與李氏外戚集團為敵的想法。
一來是為時尚早。
隻有等李夫人誕下皇子後,李氏外戚集團才算是有了輔助皇子向儲位奮鬥的基礎,才會真正成為朝堂上有話語權的勢力。
也隻有到了那個時候,李氏外戚集團才算是對霍氏有了一定的威脅能力。
二來是因為李夫人的存在。
現在的李氏外戚集團對於霍嬗而言也不過是稍微強壯一點的螞蟻罷了。可是有了當今天子獨寵李夫人後,情況就大不相同。
當今天子看重某人或者某方勢力的時候,這個人或者勢力在朝堂之上就是近乎無敵的。就如前年剛剛腰斬棄市的樂通侯、五利將軍欒大。他最受寵愛的時候,身佩五枚將軍印,並且還娶了天子愛女衛長公主為妻,就連霍嬗見到他的時候都需要退避三舍。
李夫人的存在也相當於給李氏外戚集團加了一道護身符,霍嬗和他們衝突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不過霍嬗也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今年的上計這邊了。整個冬十月,漢室的中央和地方都在忙活著上計。
地方諸郡國需要將當地的戶口、田畝、賦稅、盜賊、獄訟等項目編製成計簿,然後派專人奏呈朝廷。數以千計的馬車會拉著計簿及貢奉物品從四麵八法來到長安城,等到上計結束後再返回起點。
上計製度最早的起源可能要追溯到西周時期,西周中央政府實施的製度被稱為“歲記”或者“大計”。《周禮》中“以月要考月成,以歲會考歲成。”就是對這種製度的寫照。隻不過西周時期的“大計”還局限於中央財政部門,範圍還算很廣。
等到戰國時期,前期霸主魏國在李悝變法之後將這項製度加以改革,各國的中央重臣和地方大員,每年要把自己衙署內的當年預算、業績或者轄區內的戶口、田畝、賦稅等預算形成一份報告,將之記錄於木劵之上後上報國君。木劵會被分為兩份,國君執右劵,臣下執左劵。到了年終,官吏再到國君那裏去報核全年工作。
魏國還將其命名為“上計”,隨後秦國在商君變法之後也開始運行這套製度,最終覆蓋了這個七國。從某種程度上講,戰國的上計基本上已經可以視作是現代政府審計工作的一種簡化版製度。
等到秦王朝一統天下之後,上計製度又有了進一步發展。禦史大夫行使監察之權,對監察工作進行審計,同時也將地方治安問題也納入了上計範圍。
漢承秦製,秦王朝的上計製度也被漢室沿用了下來,並在內容上加以完善,修橋、鋪路、治水、教育、抗災等內容也成為官員政績考核的一部分。
為期一個月的上計工作結束後,霍嬗也算是對天下諸郡國的基本情況有了一個較為係統的了解。
就算是地方官員們在統計數據上有一定的造假成分,但是仍然很有參考價值。
因為戶口、賦稅等項目存在著的邏輯關係,一些造假水平太差的計簿根本瞞不住上計吏的眼睛。在經過文帝朝名相張蒼的改革後,漢室上計吏的數算水平至少還是很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