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驟然安靜,他抻了個懶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玻璃鏡麵裏倒映出的那張臉,在他離開醫院時就已經痊愈的痊愈的差不多,經過這幾天的修養,傷痕留下的微紅也完全消退,半點看不出曾經受過傷。
他頭一次仔細打量言盛意的臉。
言盛意眉宇間的銳氣在多年打磨下,已漸漸收斂,顯出經曆世事的平和淡然,視線向下是帶著些許碎光的眼睛,瞳孔的顏色很淺,瑩潤中仿佛帶著水紋。
很難想象鏡子裏這個看上去仿佛二十出頭的男人,已經28歲,是快要奔三的人了。
他把臉上的水漬擦幹淨,從洗手間出來,先去了洛意洲的房間。
自打他把洛意洲的筆記撕碎,水淹小說庫後,洛意洲就把攻略庫搬回了自己房間,幾天下來也堆了不少存貨。
景遲在這堆鬧心玩意兒裏挑挑揀揀,摸到了小瘋子做的筆記20版本。
他感受了一下筆記本的厚度,覺得洛意洲這種研究態度,扔學霸裏應該也是屬於拔尖的那種。
他翻開打印紙做成的筆記本,發現這份筆記進行了更新升級,之前那些內容並不在其中。
比較讓人想不明白的是,這本20裏,沒像之前一樣寫到什麼具體操作,反而大多是一些耽美小說的讀後感。
紀景遲沉思片刻,覺得小瘋子是個理論大於實踐的家夥,在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結論前,選擇了按兵不動。
但也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堆書給洛意洲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嗨了。
能把洛意洲讀嗨的東西,他也想見識一下。
他撿起攻略庫裏的小說,翻開兩頁,都沒注意到臥室門被推開。
直到洛意洲包著紗布的那隻手探向他,把小說從他手裏抽|出來,他才回過神。
洛意洲穿的白襯衣,像是不耐寒,外麵套著一件米色的針織衫,微長的發絲半遮著眼底情緒,站在景遲對麵的神色在燈光下晦暗不清。
景遲這會兒才發現,短短幾天已經數不清次數的被小瘋子的美色撥弄過心弦,此刻也不例外,洛意洲的模樣就像是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小瘋子單手合上小說放到一邊,當著紀景遲的麵把針織衫脫下來,因為手上的傷,動作不太流暢,末了衣服落到地上,他俯身撿起來,彎腰一瞬,後腰一片瑩白的皮膚,在景遲跟前一晃而過。
洛意洲提著針織衫扔進髒衣簍,半晌回頭看向他,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依稀是在打量他的反應。
景遲覺著哪裏不對勁,接著恍然大悟,他這是在學某本讀後感裏……雙性少年怎麼勾引姐夫那段嗎?
他現在有點後悔看小瘋子寫的筆記20,就跟看懸疑推理劇正抓心繞肝的時候,彈幕突然閃過“xx是凶手,大家盯死他。”
就很立竿見影的,萎|了。
洛意洲蹙了下眉,站在原地摸著下巴,像是在琢磨哪裏做得不到位,紀景遲不忍心在看這個精益求精的家夥。
他窩在地上背靠牆,單手捂著眼,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耳邊沒動靜了,景遲放下手,發現洛意洲不在房間。
說不定是計劃失敗,跑什麼地方反思總結去了,景遲不以為然,從坐了半天的地板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頓時看見洛意洲沒走遠,一團陰影埋在沙發裏,雙臂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闔著眼睛沉思到底的樣子。
景遲發現劇情設定他喜歡阮寶兒,但他好像並不明白喜歡到底意味什麼。
他走到小瘋子跟前,蹲下看著他,“小瘋子,勾搭人好玩嗎?”
對於小瘋子的侮辱性稱謂,他不予回應。
景遲看著這家夥裝失聰的樣子,忍不住嘲笑了一波:“我覺著你還是別逼自己了,這種事又不是你想想就能成的,彎的直不了,直的彎不了,你媽可就你一個崽,你真把自己給逼出個好歹來,你媽得多傷心,你說是不……”
“不勞費心”,話音未落,窩在沙發裏的洛意洲驀的睜開眼,客廳沒開燈,微光之下,目光晶瑩的看著他。
景遲被他的話打斷,悻悻起身。
他才邁開步子,猛地被拽了一下,重心不穩跌進沙發裏。
罪魁禍首的目光在他臉上巡回,漸漸湊近。
咫尺之間的呼吸聲清晰無比。
每一秒都像是放慢了倍速的高清電影,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盡收眼底。
洛意洲湊的更近,彼此的鼻尖摩擦,呼吸交錯,景遲大氣不敢出。
他先是聽見小瘋子的笑,很輕很淺的一聲,短暫飄過耳畔,接著是一句陳述句:“我發現,你喜歡這張臉。”
說話的人像是窺破天機,神色一如既往的沒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