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欽意回來時,盛意的房間隻有床頭燈亮著。
床上的人側身躺著,視線之內,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清醒。
他解開沾了點雨水的外套,掛起來。
洗漱後,他掀開被子上床,像以往一樣探手攬住盛意的腰。
驟然繃緊的身體提醒他,這個人還沒睡。
他能感覺到他很難過。
宋欽意正在想,應該說點什麼話安撫一下。
隻是畢竟這次出門,他們分開的時間不短,一時間還沒想好措辭。
他湊到盛意的頸側,靠近耳垂的地方,“阿言……”
盛意打斷他的話語,說話間透著再三猶豫的底色,雖然是以平時的口吻,“……今天不行。”
他說著有些遲疑的轉過身,像是在害怕貿然拒絕會把他惹怒,目光深處透著恐懼,小心翼翼的解釋:“……晚飯我吃的有點多,到現在還沒消化,你會掃興的。”
話音落下,盛意朝他露出一個淺笑,以表示他的絕對順從。
他很少露出這麼低的姿態,唯恐他發難。
欽意很快明白,今天是清明節,他隻是不想在掃墓之後,讓父母泉下不安。
當年接到那條短信時,他可以想象父母離世對盛意的打擊有多大,所以回來以後,他沒在盛意麵前提過梁阿姨和言伯伯,因為在盛意最痛苦的那段時間,他沒有陪在他身邊。
在這之前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心虛的時候。
他們也曾把彼此心底最隱秘的傷痛分享給對方,曾經沒有人比對方更了解彼此在想什麼,卻不曾想有天會同床異夢。
被他驟然摟緊,盛意略顯慌亂。
但好在,他沒繼續。
宋欽意靠在他的耳邊,聲音輕的幾不可聞。
“阿言,這個世界,我們沒有來處,我們隻有彼此。”
貝貝高考結束了兩三天,她在家閑的無聊,正好外婆打電話過來,問她考的怎麼樣。
她在陽台打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夏季風和日麗,小風吹在浸出一層薄汗的臉上,頓時讓她想念起外婆家的菜園了。
最近她看她哥也很閑的樣子,於是湊到沙發前,問正在看電視劇的盛意:“哥,咱們一起去外婆家吧。”
她沒得到確切的回複,因為盛意聽見她說話,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直接抽身離開沙發,回了自己房間。
門反鎖以後隱約的談話聲傳來,他似乎在跟什麼人打電話。
貝貝覺得那個人應該是袁熙,去趟外婆家估計要個兩三天,她哥可能要交代一下公司的事情。
不一會兒盛意從房間裏出來,站在房門口跟她打了個招呼:“貝貝,我們現在出發吧。”
大約是因為工作日的關係,路麵暢通無阻,等到了外婆家,差不多下午兩點。
他們事先沒有通知外婆,這會兒突然出現,外婆跟幾個婆婆在門口大樹底下聊天,冷不丁看見他倆從車上下來,蒲扇差點沒拿穩,小快步過來,喜歡的不得了:“你們怎麼來了?”
貝貝也是一溜小快步,邊跑邊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盛意在後麵提著行李箱慢悠悠的走,一路過來田園風光,視野開闊,心情也跟著輕鬆了很多,他笑了笑,一路旁觀貝貝和外婆說話。
外婆家的小菜園常年精耕細作,每個時令都有新鮮的瓜果,外婆把他們帶回家,一番問東問西。
他倆就拎著兩把小凳子坐在菜園子邊上,一會兒吃根黃瓜一會兒啃個番茄,“嗯、嗯、嗯”的不停。
貝貝起身去菜園裏盤查還有什麼好吃的,外婆看她走遠了,問盛意,他跟溫然是怎麼回事。
他拿著番茄的手頓了頓,張嘴咬下一片苦澀,臉上的笑淡了些許,過了會兒仿佛雲淡風輕的開口:“不合適,分了。”
外婆當時就急了:“你們倆談了這麼長時間,怎麼突然就不合適了,你老大不小的年紀,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女孩子是要追要哄的,不能什麼都讓人家遷就你。”
去年盛意帶她過來,外婆對溫然的印象非常好,基本就沒有不滿意的地方,之後外婆打電話過來,提起溫然總說她長得漂亮,家境也好,待人接物很有禮貌。
眼下外婆喋喋不休,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給錯過了,太可惜了之類的。
盛意聽外婆念叨了半晌,許久淡淡回著:“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盛意去大槐樹底下抽煙。
空曠的主幹道上半天看不見一輛車,他抵著樹幹,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驀的僵住了視線。
宋欽意半個月前出門,上午打電話的時候,他並沒有提過今天會回來。
然而靠停的車輛確實是他的車牌號,從車上下來的也是宋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