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遠處陰霾的天空中傳來了雷鳴,聲音很大很綿長,震得人耳朵發懵。
金白色的日光照射著一望無垠的麥田,金黃的麥田裏豎起了百多道身影,像一群土撥鼠般探著腦袋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蔓延不絕的耶福納克拉山脈屹立在南方,從這裏看過去,這片從左到右看不到邊際的黑山就像是最後的屏障般阻攔著層層疊疊的烏雲。
年邁的莫裏斯.桑德拉科捶了捶自己的老腰,一張標致的爬滿皺紋的老臉上滿是擔憂,銀白色的頭發被他紮成了馬尾甩在腦後,淡藍色的瞳孔中反射著遠方雨雲的黑。
在胡恩裏克村生存了十來年,莫裏斯知道耶福納克拉山脈在雨雲前根本撐不了多久,從天邊第一抹烏黑的雨雲出現開始,至多三天,連綿不絕的大雨季就會降臨在耶福納克拉山脈以北、磨坊山以南的廣袤平原上,整整三個月,厚實的雨雲會駐留在帝國的核心區域,給大平原上了一個堅固的水蓋子,無論城裏人、鄉下人,都將接受這場腐敗之雨的洗禮。
莫裏斯的腰杆正在嘎吱作響,這是他一周內第八次聽到這樣的響動,按照老一輩人的說法,一把老骨頭在向他抗議,他已不再年輕,不是當年那個能打能扛的愣頭青士兵,老邁的軀體越發不能承受這種長期勞作的重體力活,今天才割了不到一小時的麥子,如漿的虛汗就浸透了身上的麻衣。
莫裏斯取下脖子上耷拉著的毛巾,擦了一圈兒汗,朝腳下的黑土地裏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舉起手中的鐮刀扯著嗓子衝三個分散在周圍的銀發年輕人大喊:
“小夥子們,看看那邊的天空,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可別像去年一樣把我們的麥子讓給貪婪的腐敗之主!”
維克托.桑德拉科抬頭看了看遠方層層疊疊黝黑中閃爍著絲絲紫紅色的雨雲,按照十二正神教派的說法,大雨季是腐敗之主迪凱爾對懶惰、怯懦者的懲處,不虔誠的人在大雨季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疾病、傷痛、死亡會接二連三地找上他們。
秀氣俊美的臉龐露出擔憂的神色,右手在眉心、嘴唇、心口劃了三個大小不一的十字,口誦讚美天父,維克托蹲下,悶頭悶腦地加快了手中鐮刀揮舞的速度。
蹲在維克托身側一米開外的阿拉斯加.桑德拉科伸展了一下胳膊,叼在嘴角的雜草上下擺動著,用他特有的陰陽怪氣詛咒著每年一度大雨季的來臨。
“讚美該死的天父,比起城裏人,祂果然更愛我們。”
“閉嘴,老老實實幹你的活!”
更遠一點的曼迪.桑德拉科斜眼瞟過來,用粗糲地如同沙子般的嗓音叱罵了一句,繼續撅著屁股像一頭耕地的老黃牛一樣收割著自家的麥田。
照在地頭的陽光漸漸變得暗淡下去,維克托扭頭望著逐漸躲藏進雲霧的金白色太陽,這顆從來看不清的天父之眼不知道怎麼了,每天西升東落,從不間斷,卻在每年的葡月底霧月初,被那無窮無盡的腐敗之雨遮擋,長達三個月的不見天日,能把老老實實的農夫製鬱,城鎮裏的浪蕩子會憋瘋,尤其是那些生活在耶福納克拉山脈與磨坊山脈周邊的人,每到大雨季他們就會不辭辛苦地翻越山脈,寧肯背井離鄉也要躲開這片被正神所詛咒的土地。
“加快速度!手腳放快!”
莫裏斯揉著酸痛的腰杆衝三個兒子咆哮,他看著掌心的鐮刀歎息,真的幹不動了啊,看來得提前退休,給三個兒子安排後路了。
他看向三個撅著屁股努力幹的兒子,眼中滿是欣慰,相比那些相貌普普通通、無知愚昧的鄉巴佬,他和妻子柏麗爾都來自大城市的古老家族,兩人擁有著遠超常人的外貌,隻不過因為機緣巧合才淪落到胡恩裏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