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媒人館雖然被查封了,但牽涉人數甚多,如何處置受害夫婦是個大問題,也難怪顏刺史會對此事多加關注。
穆謠理了理官袍,讓雜役準備轎子起行,便聽見身後聶源楓的聲音:“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見穆謠回過頭欲言又止,聶源楓舉起食指放在唇上:“我會靜靜站在旁邊聽,必要時替大人出謀劃策。”
穆謠苦笑道:“你明知道顏大人並不是要我去稟明情況。”
不難猜測顏刺史召穆謠過去的目的,無非是讓他盡量穩住要求和離的夫婦,想辦法說服他們湊合過下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穆謠並不直屬顏刺史管理之下,而是歸屬尚書府。
但在綾安城內發生的事,尤其是涉及到民生穩定,可能會給顏刺史的管理帶來不大不小的麻煩,因此顏大人出麵“提點提點”穆謠也是情理之中。
“顏大人上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是袁姑娘呢,”穆謠還是有些遲疑,轉身伸手扯住他的山羊胡子,打趣道:“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開口介紹,你還是別去了吧。”
“現在是未婚夫。”聶源楓一本正經抓住穆謠的手,見他臉一紅,指節得意地在他嫩得出水的臉頰上刮了刮:“上次顏大人也說了想見你新歡,這不讓他見麼。”
“別擔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聶源楓送他上轎,掀起轎簾俯下身,對上穆謠的雙眸:“這是大人查獲的案件,屬下不會做除了師爺本分以外的任何事,我保證。”
被一語道破心思,穆謠也不否認,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聶源楓用王爺的身份來插手這事。
聽見對方的話,他抬眼對聶源楓笑了笑:“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陪我去挨罵,就讓你跟著吧。”
兩人來到府衙,聶源楓板起臉,規規矩矩站在穆謠身側,一本正經。
穆謠悄悄撓了撓他的手心,便見他斜瞥了一眼,背後反手握住自己的手指。
有他在身旁,穆謠也不怎麼緊張,顏刺史兩人已見過一次,自從方逸寒那事之後,他都沒怎麼打聽顏家的近況。
“讓穆大人久等了。”
顏刺史帶著府裏的師爺,匆匆走進廳內,對穆謠與聶源楓一拱手,轉身在主位上坐下,抬眼看了聶源楓一眼,隨口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袁、袁秀才。”穆謠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差點說成了“袁公子”,突然想起聶源楓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跟顏刺史是同輩,到嘴邊又改了口:“他是下官的未婚夫,在京城謀生活,現在也讓他幫忙媒官府的事務。”
“原來如此,”顏刺史看上去對此並不是特別關心,心不在焉般抿了一口茶,開口道:“老夫昨天都聽念柔說了,多謝穆大人出手相救,也恭喜穆大人搗破無良冰人窩點,免得更多百姓上當受騙。”
穆謠低下頭,揖手道“讓顏大人見笑,下官但求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說到亡羊補牢,”顏大人迫不及待要切入重點,正色道:“我聽說,這次受害的夫婦竟有十多對?不知道穆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穆謠心下一凜,低眉恭敬道:“下官會依照規定,一一與他們商談,符合條件的便遞書至尚書府,替其請求和離。”
“唔,”顏大人咳了一聲,撇了撇嘴,歎了一口氣,說道:“穆大人畢竟尚未成親,且聽老夫勸說幾句吧。”
雖早已猜到他要說什麼,穆謠垂下頭,作出一副誠心受教的模樣:“下官洗耳恭聽。”
“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些人好歹是拜過堂圓過房的夫妻,哪有過不下去的道理。”
顏刺史一手枕在茶幾上,一手扶在膝蓋上,輕輕拍打,像是在教導一個不懂事的小輩:
“以後等你成親就明白了,夫妻之間最重要就是一個‘忍’字,兩人生活在一起難免有磕磕碰碰,人無完人嘛,眼一閉就過了……”
顏刺史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無非就是讓穆謠勸說那些夫婦不要和離,湊合過著才是上策。
穆謠一邊左耳進右耳出,一邊悄悄往身側一瞄,卻見旁邊的聶源楓像是入定了一般,雙眼半閉,不用猜,肯定是在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