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中又透漏出溫柔。
高中的時候,鯨落看到一本書叫做《夜色溫柔》,那是她喜歡的作者菲茨傑拉德的作品。
當時,英文原著的名稱溫柔對應的單詞叫作Tender,出於好奇,鯨落去網上搜索了這個單詞——TenderisTheNight。
“Tender”,詞典給的翻譯是,和善的;溫柔的;親切的;
柔軟的;疼痛的;一觸即痛的……
夜色是一觸即痛的,記憶又何嚐不是。
當鯨落踩踏著一觸即痛的夜色在厲君和的攙扶下走出來,空山已經是一片連鳥鳴啾啾都消失不見的一片清寂。
這一天,她得知了太多她原本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事實真相。
難以想象,有朝一日她會和溫美子聊了整整一個白天。
原來,當年真正出軌的,不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父親,蘇子音。
記憶裏,爸爸是那麼溫文爾雅如琢如磨《詩經》裏典型的“君子”一樣的男人,當年,他娶了港市第一美女,所有人都讚歎這是一段天造地設的盛世佳緣。
可是,故事的後來,才子和佳人並沒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因為才子的心裏,早就住了另外一個人。
溫美子嫁到蘇家後,處處受蘇子青的排擠還有丈夫的冷落,最慘的時候,在懷上鯨落的那段時間,蘇子音十個月都沒有回過家一次。雖然他給了鯨落最完美的父愛,但他卻沒有給溫美子任何婚姻的溫暖。
溫美子和蘇子音結婚之前,蘇子音就已經跟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死去的鯨落的“表姐”——蘇梨。
原來,蘇梨不是大伯蘇子矜半途出家之前的女兒。
而是爸爸的私生女,蘇鯨落的親姐姐。
這一切的一切,溫美子也是在嫁過去木已成舟以後才知道的。
她忍受著整個蘇家的欺騙還有無邊無際的寂寞——就在這個時候,她遇到了一個浪漫不羈的法國人。
他是一個畫家,上半身像詩人,下半身像流浪漢。
也許是藝術家天生細胞裏的那種狂熱,他最終終於點燃了溫美子一顆冰封已久的心。
故事的後來,就是鯨落看到的那個樣子。
溫美子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拋棄了蘇家的一切。
可是蘇家不能夠忍受這樣的恥辱,便藏下了蘇子音出軌的真相,把蘇梨過繼給了已經出家的大伯蘇子矜。
溫美子被囚禁了起來。
一個夜晚,她不顧一切地從蘇家跑出來和畫家私奔。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了。她必須要守護捍衛這個生命。
可是沒過多久,畫家就拋棄了她。
溫美子一無所有,生下了先天就有殘缺的溫苑苑。
“苑苑和你……都是我的女兒,厲家的人照顧你……我很放心。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你帶在自己身邊撫養……鯨落,不是我不要你,是我那個時候真的養不好你。”
“為了把你接回我身邊,我去超市裏擺過商品,去飯店裏洗過盤子,我一天打六份工……咳咳……”
“可當我看到你小學入學時候的照片時,我知道,那是港市最好的小學……我隻要默默地看著你,就夠了……愛你的人很多,而我隻會成為你的拖累。”
到了夜裏,她身體疼痛難忍。鯨落隻記得最後的最後她牽著自己的手,力氣之大甚至能夠讓她感受到疼痛。
她說:“鯨落,你也是我的女兒,我一直把你當作女兒疼愛……”
說著,她從床邊下麵的位置拿出一個小箱子。
箱子裏麵,是各種各樣她各個年紀的各類照片。
五歲那年,她在孤兒院裏參加節目表演的照片。
七歲那年,季媛送她上小學,全家人站在學校門口合影留念的照片。
她背著白色的PRADA新款書包,頭發打理得漂亮柔順。那時候,溫苑苑躺在貧民窟的集裝箱裏,淋著肮髒的冷雨,溫美子在拿著溫度計測量她高燒不退的體溫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