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馨眼圈微紅，已經不再流淚，端起麵前的拿鐵請啜一口，臉色疲憊的道：“不知道，還吧，實在不行，我就去出台。”
“那怎麼行！”雪詩皺眉低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淪落風塵，總有這樣那樣的苦衷，這樣那樣的理由，好比朵馨，愛上一個男人，如飛蛾撲火般，即使萬劫不複，也願意繼續愛下去，被他拖下水，就願意為了他沉淪到底，明明可以甩了他上岸，卻為了他，一沉再沉。
“總不能見人要他一條胳膊。”朵馨說著，眼眶又紅起來。
雪詩見不得她哭，每晚在夜場裏笑語笙歌，嬌柔賣笑，男人見到的，隻是她們偽裝起來的美麗麵具，卻不知這麵具下，身心俱疲，千瘡百孔，如同風中凋零的花，個個都掙紮在枯萎的邊緣。
“你別去出台，我幫你想辦法。”雪詩急急道。
“你能有什麼辦法，去求那個邵厲言？還不如讓我去出台。”
“我去求他，也隻是求他一個人，你要出多少次台，才能湊夠錢？你這樣，被郭曉峰知道了會不要你的，你所有努力不是都白費了！”雪詩真受不了她這樣傻。
朵馨聞言，嘴角揚起淒冷的笑，直直看著雪詩，輕聲道：“你以為他在意嗎，他要真在意我，怎麼會讓我去坐?台養活他？他對我，還不如邵厲言對你好。”
“那你就不要這麼傻，還想著去出台，你腦子是不是給驢踢了？”雪詩見她事事明明都看通透，卻還一意孤行，一臉無奈的說。
朵馨歎口氣，眼呆呆的望著窗外，雨絲斜斜的落在玻璃上，一點一點，終於彙成一道水線，蜿蜒滑落下去，她眼底如同這灰蒙的天空，氤氳迷離，眉宇間隻有疲憊，那是每個夜場女子特有的神色。
雪詩見她不做聲，怕她真的去出台，又說一句：“這段時間邵厲言給了我很多錢，隻是今天沒帶，我不用求他的，等我過兩天給你，別去出台。”
朵馨終於回過頭來，眼底滿是感激，末了，輕聲說：“雪詩，謝謝你。”
“謝什麼謝，你早點清醒我就謝謝你了。”雪詩沒好氣的說。
出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就像老天也在感知朵馨終於想到辦法般。
雪詩叫司機先將她送回家去，然後才載著自己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心裏卻成一團亂麻，該怎麼和邵厲言提，提了會怎麼樣，見朵馨的樣子，一定是很著急，高利貸這種東西，真的會毀掉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她自己親身體會過得痛苦，不願意朵馨再去體會一次。
不管了，自己隻是麵對邵厲言一個人，再難過痛苦的，自己都經曆過了，還能有什麼受不了的事情呢，倒是朵馨，如果真的去出台，委身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老或少，肮髒猥瑣的，什麼樣子的都會有，她那麼要強的一個人，怎麼受得了。
車子駛到餘家橋下，紅燈亮了起來，人行道卻亮起了綠燈，時至中午，各路人馬紛紛從寫字樓裏走出來，烏泱泱的過馬路，尋找地點四處覓食。
雪詩趴在車窗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切，她羨慕，羨慕這些庸庸碌碌，羨慕這些人間煙火，曾幾何時，她的願望那麼渺小，隻是想當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九晚五的都市白領，然後，然後和艾倫結婚，生個孩子，過平凡的生活。
卻不知在簡單的願望終究也是願望，是沒有那麼容易實現的。
天陽從灰色的雲叢中探出頭，橙色的光芒照耀每個角落，馬路上的水漬很快被汽車熱熱的尾氣烤的幹涸，露出青灰色的瀝青路麵，一群黑色套裝麵無表情的人群中，夾雜著一個背著重重行囊，穿著休閑服的高大男子，她覺得那個人，好像艾倫，艾倫就是那樣高大，有著歐洲人的隨意，愛穿休閑衣服，愛到處旅遊，陽光，偉岸。
記憶像一口氣就能吹散的蒲公英，飄飄散散，在腦海中盤旋，占據了一切空間。
英國的天空，雖沒有燦爛千陽，永遠那樣霧氣昭昭，可艾倫寵溺的笑容，卻像一束光明，照的她心裏透亮，溫暖。
想起他蹩腳的中文，嘴角不禁揚起一絲微笑。
原來，她離幸福曾經那樣近，隻是那些幸福，像個幻境，在她不得不轉身的時候，一切便支離破碎，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