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多,外麵的綿綿細雨已經停了,太陽不知何時又鑽了出來,卻不能挽救早上的陰霾。
夏北南在又聽完了一節英語課,確切的說是又睡了一節課之後來到了係統定位的‘蔭澗’花店。
花店在月河路盡頭不起眼的角落裏,是個兩層樓的深灰色建築。
招牌是木質的,豎在門口不醒目的位置,可能風吹日曬有些日子了,邊角有些發黑,最下麵還有幾道細微的刮痕。
‘蔭澗’二字不知為何是手寫的毛筆字,寫得十分工整嚴肅,配上原木底色讓人背脊發涼。
除了一盞鏽跡斑斑的歐式金屬壁燈,門口沒有任何擺設和裝飾,原木色的藝術欄杆扶手上一層薄灰,深灰石磚地上的樹葉七零八落,有些甚至已經泡水腐爛。
花店內傳來陣陣尖銳的聲響。
夏北南站在門外,透過格子玻璃可以看到裏麵的全貌。花店麵積不大,裝修是非常簡單的奶白色,仿木質貨架上隻有兩種花,白色的玫瑰花和白色的百合花。
此時裏麵一片狼藉,幾個玻璃瓶倒在一邊,白色花瓣零零散散的撒落在地上,還混雜著從玻璃瓶裏流出的清水,顯得格外淒涼。
那些水甚至已經從門底下的縫裏慢慢淌出來。
“你別太過分了,我不幹了1
一個頭發染成淡黃色略帶痞氣的年輕男子怒氣衝衝的用手指著最裏麵的灰黑色金屬鏤空園藝桌椅方向咆哮。
夏北南帶著幾分好奇順著手指的引導望去,想一睹陸景澤的白月光的真容,隻是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
在白色花瓣擁簇之中坐著一個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麗美人,然而那精致麵容蒙上了一層薄冰,仿佛與旁邊大束的白色百合和玫瑰融為了一幅冷清的油畫。
照片上青澀少年柔和的輪廓變得線條分明,那曾經含著點點星光的雙眸也變得晦暗無光。
透過那空洞的眼神裏望不盡的是無邊的黑暗,要不是頎長的脖頸上若隱若現的血管和白襯衣下微微起伏的胸腔,夏北南覺得閔緒源不像一個活著的人。
可能在某個漆黑的夜晚被月亮女神親吻之後,那美麗的青年便隻存在於永恒的夢幻之中。
“一共是三天,給工錢。”
黃毛的怒吼拉回了夏北南的思緒。
黃毛生氣的解開身上的墨綠色圍裙狠狠扔在地上,又踏了幾腳。
而一旁的閔緒源仿佛沒聽到似的,眯起眼優雅的拿起了桌上的英式骨瓷茶杯似乎想放到唇邊又作罷。
黃毛惱羞成怒,打開放在不遠處醒目位置的綠色皮質匣子,裏麵有不少紅的綠的鈔票。他拿出裏麵僅有的三張紅色的百元大鈔,頓了頓又把錢放了回去,索性關上蓋子幹脆把匣子抱在懷裏。
伴著一陣鈴鐺聲,夏北南推開門攔住了他的去路,終止這種跟搶劫無異的行為。
“讓開,這是我應得的。”
黃毛一手抱著匣子一手伸出想推搡夏北南,結果被一把抓住手臂扭到身後。綠匣子掉在地上,翻了個底朝天,裏麵的紙鈔硬幣散落一地。
“你幹什麼,”黃毛手臂吃痛但嘴裏還在強硬的警告著,“別多管閑事。”
閔緒源緩緩放下茶杯,夏北南這才注意到,杯子裏幹幹淨淨並沒有茶水,旁邊的透明玻璃壺也是空的。
“試用期沒有工資。”閔緒源不緊不慢的說道,聲線幹淨卻略帶著嘶啞。
“我麵試的時候你並沒有說試用期沒工資,”黃毛反駁道,“都什麼年代了,去快餐店打小時工都有二十元一小時。”
“那也可以,你工作三天,每天工作不到四小時,就按四小時計算,一天八十塊,三天二百四十塊,你剛剛損壞我兩包五十朵包裝玫瑰一包三十朵包裝香水百合,按照進貨價計算是二百八十塊。零頭抹掉好了,你還欠我四十塊。”
“你……”黃毛氣得臉色發青。
“趁我心情還好,你現在滾出去,我可以不計較那四十塊。”閔緒源的聲音愈發冷了,“還是說要我報警說你在我店裏行竊。”
“我走,算你狠。”黃毛忿忿的說道。
夏北南鬆了手,黃毛嘴裏罵罵咧咧的走出了門,還不忘在門口啐了幾口,全吐在了門口的欄杆上。
“買花自助。”
丟下這句話閔緒源又化身成一座雕塑,繼續和花店融為一體。
夏北南撿起綠匣子才發現上麵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自助”。而每種花的玻璃瓶上都標注了價錢,玫瑰十塊一朵,百合十八塊一朵。
這裏隻有兩種花,白色的玫瑰和百合。
“我是來應聘的。”
夏北南一邊收拾著花店,一邊心裏盤算著剛剛的人被開除了,閔緒源應該會需要一個新員工。結果閔緒源就這樣沉默著,仿佛自己就沒有存在過。
他撿起地上的圍裙穿上,默默的開始收拾起地上的殘局。花大部分都被氣急敗壞的男子踩壞了,有幾隻是壞了點葉子,去掉殘枝破葉還能搶救一下,他整理了一下,按種類和顏色放進花瓶中。
至於地上的鈔票和硬幣不少已經沾了水,夏北南找了一圈才在貨架上找到半卷衛生紙,耐心的擦拭著水漬,完全濕透的則另外存放等待陰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