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馬整個移動到了節能燈下,那個小男孩的全身,終於也暴露在光線裏。
雖然亮度不夠,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在海軍藍的短褲上麵,是配套的白色上衣,有著同樣海軍藍的大領子,領子下麵,還露出了紅色的一角,應該是蓋著一條紅領巾。
這是一套八十年代末,在全國各地的小孩子之間,流行的水兵製服。
叔出生於八零年代初,在六七歲的時候,穿的就是這樣一套。
這一個小男孩,像是騎著這隻恐怖的無頭木馬,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穿越而來。
不過,讓我更介意的是,小男孩背對著左邊的牆壁,側身朝著無人機鏡頭的,卻一直扭著頭,臉向著房間深處。
到現在,我還沒看到他的臉。
時間已經到了最後半分鍾,無人機發出了電量用盡的預警,馬上要開始返航了。
那個騎著木馬,像從上世紀九十年代穿越而來的小男孩,慢慢地轉過頭來。
他剛開始轉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到小男孩的臉完全轉了過來,看向無人機的攝像頭——通過ipad的屏幕,直視著我的眼睛。
小男孩知道我的存在,他正在看著我。
我貼著椅子的背部整個被汗濕透,喉嚨發緊,想要喊些什麼,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讓我那麼害怕的,不是因為他看著我,而是因為小男孩的脖子上——長著紅色的,木馬的頭。
無頭的殘舊紅色木馬,在深夜空曠的毛坯房裏,被一個小男孩騎著,畫麵已經足夠恐怖;讓人驚嚇到有窒息感的,是騎在木馬上的小男孩,脖子上竟然是木馬的頭。
恐懼感像濃霧一樣,把我緊緊包圍,我腸胃一陣痙攣,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感。
盡管光線昏暗,但仍然可以分辨,那並不是頭套之類的,因為木馬的頭長而且扁,即使是小男孩的頭部,也無法戴進這樣的頭套裏。
小男孩頭上的紅色木馬頭,褪色的滄桑質感,跟他身下騎著的木馬,是一模一樣的。
給我的感覺是,小男孩跟他心愛的木馬,被某種不不屬於人類、殘忍霸道的力量,融合成了一體。
而現在,紅色木馬那黑色的、木然的眼珠,還在盯著我看。
我幾乎要窒息了。
就在這個時候,無人機開始返航了。
幸好我是坐在椅子上的,要不然的話,這下手腳發軟,就直接癱倒在陽台上了。
遙控器連帶上麵的ipad,從手中滑落到地板上,我卻沒有心思去撿起來。
無人機發出嗡嗡的聲音,從霧氣中飛出,平穩地降落到陽台的地麵上。
我閉上眼睛,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在上下眼瞼剛接觸的瞬間,那個長著木馬頭的男孩形象,凶猛地撲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趕緊睜開眼。
我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夜晚的風吹散了眼前的霧氣,漸漸的,對麵的D棟公寓也出現在視野裏。
畢竟是淩晨兩點多了,雖然現代的都市人睡得晚,但整棟公寓,還亮著燈的房間也不多。
我從下往上數著樓層,15樓的位置,麵向這邊的十個窗戶,全部都是黑漆漆的。
包括剛才那個紅色木馬男孩的房間——沒數錯的話,應該是從左到右的第四個——也一樣熄了燈。
我回想著剛才無人機拍到的一切,那個木馬的質感,小男孩皮膚在昏黃燈光下的光澤,都曆曆在目,那麼真實。
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剛才無人機的攝像頭,也把所有的畫麵都記錄下來,變成了儲存在內存裏的影片。如果我不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可以重溫一下剛才的視頻。
不過,我現在不相信自己的,反而是有沒有“重溫一下視頻”的勇氣。
實在是驚悚地讓人渾身不舒服,心髒難受得要停擺。
人的脖子上,怎麼可能長著木馬的頭?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恐懼感稍稍退散的瞬間,強烈的好奇心又湧了上來。對麵公寓15樓發生的這一幕,還有背後導演整出戲的神秘鄰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摸摸自己的太陽穴,今天晚上,似乎注定又要失眠了。
幸好,我還有半瓶麥卡倫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