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是個好小夥子,可惜魔法天賦不行,不然的話做女婿倒也可以。
弗雷德經常這麼想,雖然他已經成功脫離了孱弱的母國移民坦布尼塔,順利在魔法城市紮下根來結婚生子,但是對於兒時的生活還是有份懷念的。鄉村生活雖然清苦,鄰居與朋友間倒很親密,大家一起長大,一起憧憬著未來,直到他被發現魔法潛質,得到了進入魔法大國的機會。
“大概這輩子頂天就是個中級法師吧。”
坦布尼塔魔法學校的老師這麼說,語氣裏滿是不屑,弗雷德聽來已經是福音般的話語了。他的父母傾盡所有付了學費,他工作後就把父母帶到了坦布尼塔的城市來生活,這是個小城市,但是比起故鄉來說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大城市了,那自動運行的魔法清掃傀儡,每家每戶自動噴湧出來的泉水,保持恒溫的房屋,無一不讓故鄉的鄰居們羨慕不已,他每次返鄉時理查總是會一蹦三跳地跑來問東問西,這個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一直很得他眼緣,後來父母去世,他也不再返回故鄉。
這就是魔法的世界啊!
弗雷德當上了魔法鑄造廠的行政,在數學魔法這方麵他頗有一些心得,平靜的好日子過了十幾年,時不時會得到一些有關故鄉的消息:鄰居好小夥理查的父母去逝了、理查的哥哥離家闖蕩後失蹤了、理查有個姐姐幸運地嫁到了洛榭分國、理查去了一個叫月城的小地方,母國文明滅絕了,實際上,他一直覺得那根本不能算是文明,連個文明神都沒有,但是故鄉的消失還是為他帶來了一絲不祥的憂慮。
大城市出身的妻子和女兒根本不理解弗雷德的情緒,在她們看來,坦布尼塔之外都是野地,除了十大國這個世界上其他地方都是野蠻的,根本不值一提,直到一場瘟疫擊碎了這個普通家庭的安穩。
弗雷德走在空蕩蕩的街頭,麵無表情。
妻子與女兒先後感染上了黑死病,死亡來得極快,弗雷德倒沒有被隔離,不是網開一麵而是執行隔離命令的人也開始倒下,瘟疫的陰影迅速掃蕩著整個城市,除了要擔心亞爾及的“空中花園”突然開過來毀滅一切外,對死亡與疾病的恐懼迅速席卷了整個城市。
再之後,連恐懼都沒有了,城市街頭開始出現堆積的屍體,清掃傀儡無法處理這麼大的“垃圾”,隻能一遍遍清掃屍體滲露出來的腐液,直至尼塔也燒完了,失去了魔能動力的清掃傀儡就這麼停在某處不動。
弗雷德一開始還每天留一個魔法位使用治療魔法,不久後他已經懶得留了,甚至有時候懶得吃喝,就這麼選個以前經常去的地方坐著,一坐就是一天,一句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更可悲的,他已經快一周沒有見到活人了,這片街區似乎隻剩下了他。
這個城市連煉獄都算不上了,隻是一座死城。
拯救了弗雷德的是從亞爾及趕回來的大兒子,當他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時還以為是幻覺,又或者他已經死了,因為據說亞爾及已經被瘟疫占領,人全都死了,怎麼都聯係不上。
“父親!父親!”兒子大聲喊道,“我回來了!母親呢?妹妹呢?父親,是我啊!”
弗雷德那張如同冰霜凍結般的臉在盛夏陽光下融化了,他摟住兒子的肩膀嚎啕大哭了一場,終於活了過來。
弗雷德知道了為什麼沒人來救援、知道福斯特三世已經出麵理政、知道那些奸臣與反叛的王子被處理了,然而,這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妻子與女兒都去逝了,而大兒子也將在不久後返回亞爾及。
“我升官了,父親,魔法戰備司允許我進入了!”大兒子欣喜地說,“雖然最近也不會有什麼戰爭,但是我到底進入官方體係了,隻要再努力一點,認證了高級魔法資質,我說不定可以漲薪,到時候就能在亞爾及買套房子,結婚也不成問題了!父親,頂多十年,不,五年,我就可以把你接過去了!”
弗雷德有些恍惚,似乎十幾年前,他也是這樣意氣風發地對父母承諾,總有一天他可以在坦布尼塔站穩腳跟,帶領家人過上好日子。
“我要去月城。”弗雷德說,這個僅僅四十出頭的男人蒼老得如同一樁老樹樁,“治療魔法中說的,中央王國,夢想之國,我要去那裏。”
“中央王國不過是些……”
大兒子皺起眉頭卻沒有把話說出來,他想起福斯特三世剛剛發表的講話,其中頗有些對中央王國的示好之意,但是他所知道的中央王國不過是個發明一些“小玩意兒”的鄉下地方,聽說那裏的人大多數都不會魔法或者不習慣魔法生活,他幾乎無法想像和野地完全沒有區別的地方怎麼生存下一個“大城市的體麵法師”。
“父親,別開玩笑了!中央王國所有人都在一個地方排泄,而且是在城市裏,旁邊還住著人!”大兒子焦急地道,“您是生病了嗎?那種地方怎麼能讓法師過下去?”
“並不是這樣的……”弗雷德有些虛弱地反駁,隨即又閉上了嘴,他想起經商同鄉帶來的那些消息,中央王國是個不一樣的國家,那裏會有魔法之外的出路,“要知道,我小時候可是隨地便溺啊。總之我要去看看,你不用再多說什麼。我聽說理查也在那裏,他會照顧我的。”
弗雷德一生都在追尋魔法,他一直認為,魔法才能為他幹涸的人生帶來不一樣的色彩,然而,人到中年的他依舊什麼也沒能得到。
也許我該換一換思路了,魔法並不是一切。
“魔法當然不是一切,奴隸主也不能決定一切。”
同樣抱有這樣“大逆不道”念頭的還有聖帕尼爾一名叫愛潘的奴隸,出身洛榭分國周邊小文明的她很早就嫁了人,丈夫出身於坦布尼塔北部一個完全不出名的小國,家裏有個弟弟叫理查,有個妹妹嫁到了洛榭分國,本來這是一出門當戶對的婚姻,她有了個貧窮但親密的家,但是,當非法捕奴隊到來後一切都成了泡影,丈夫被殺,她則被賣到了聖帕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