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塗塗!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為毛你一年級第一天就被老師攆回來!我早上送你去學校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
“顧博文他又說我沒爸爸!所以我就揍他了!”
“顧博文是哪個?”
“他爸是你們科主任!”
“知道顧小蟲那死胖子他爸是主任,你還敢揍他!”
“文彤教育我說,做人,開心就好!做人,要不——卑——不——亢!”
“前提是,你揍別人!不是你被別人揍!”
“是我先動的手!”
“文塗塗,除了打人,你還幹嘛了?!”
“被打……”
“文塗塗,你蠢死了……”
我在B市人民醫院骨科工作第三年了,主管護師,科室學科帶頭人,副護士長。骨科副主任顧軍是個脾氣巨臭的人,塗塗今年七歲,剛上一年級,今天是九月一號,開學第一天。今天我上午班,文塗塗十點半出現在護士站,把我嚇了一跳,臉上掛了彩,白色的校服已經是水泥灰了。顧小蟲是顧軍的兒子,從幼兒園就和塗塗在一塊玩,顧小蟲老欺負塗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時候天天看著他老子欺負我們小護士。他老是嘲笑塗塗沒爸爸,在這件事上,我早教育過塗塗,有誰拿這事說他,他解釋不通的時候,可以動武,為此,我曾拿著解剖圖,把身體的關鍵部位一遍一遍地告訴他,除了這些地方,其他地方都可以揍。沒想到,這次沒能打得過顧小蟲那個死胖子。
“躲爺爺那裏去,媽給你出氣去。”掛彩的地方消了炎,我讓他去我爸那裏。文宏偉是我爸,多年前就是這家醫院特聘的骨科主任,本來是到了退休的年紀,但還是被反聘了回來,我爸是醫院骨科的招牌。文宏偉為了張修然同誌,毅然決然地留在了B市外婆家,相當佩服他。
看著塗塗跑進主任辦公室,我拿著上個月的病人投訴單,走向副主任辦公室。塗塗是我領養的孩子,他的身世,從他跟著我的第一天起,我就一五一十地不曾隱瞞。他來自一個美麗的地方,她的生母生父,甚至李俊的事情,我都像講故事一樣地告訴他。我同樣告訴他,缺少爸爸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如果有人因為這件事嘲笑你,你先原諒他,如果他還是不改,你就可以揍他。不要罵人,直接揍他。
“顧主任!”我敲門而入,跟他兒子一樣肥碩的軀體縮在電腦後麵,也不知道是在處理醫囑還是玩紙牌遊戲。
“文彤?有事?”他探出油亮亮的腦袋,露出猥瑣的笑,靠,中年老男人,好不容易得子,這種好事還能讓這種人攤上……
“顧主任,上個月有十五條病人投訴說你對女病人語氣輕浮,品行不端,麻煩您下次去巡視病房的時候正經一點,病人有脾氣都往護士頭上撒,您到是拉屎不擦屁股,全讓我們來善後,您個人犯錯不能老連累了整個科室的評獎評優,您說對不對?”我把投訴單放在他麵前,看著他猥瑣的笑容晴轉多雲再轉陰。
“文彤,這純粹是糊編,有些病人對醫生有意見,所以他們……”顧主任憋紅了臉。
“您還是別解釋了,這周的周會上,您和全科室解釋吧。還有,顧小蟲又欺負塗塗,說他沒爸爸,這次還把塗塗給打了,麻煩你去文主任辦公室瞅瞅,孩子臉上的傷。自己家孩子教養不好,傳出去還不知道是誰家有爹生沒爹教。”顧主任這種狡辯都讓我們護士聽膩了,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明明是自己有問題,偏說病人有毛病,惹急了我,去院辦投訴你,這無良的醫生,不知道怎麼當上主任的。
“文彤,你說話注意點!這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麽!”顧主任發飆了,其實也不是發飆,純粹是拿職位壓我,讓我閉嘴而已,偏偏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況且他的小辮子,我手裏一把一把的。
“我要怎麼和你說話?你兒子把我兒子打了,還有,你做的那些事別以為我都不知道,藥代表的那些事我可都看在眼裏,都是些不入醫保的昂貴藥,回扣拿的也不知道心裏害怕不害怕。昨兒13床給您塞的什麼,您難道是忘了?我還尊您一聲主任,你也別太瞧不起別人,塗塗的事,兩三年之前我就和大家打過招呼,怎麼偏偏就你們家一直欺負孩子?”我來骨科三年,一個研究生進臨床,頂著很大的壓力,更何況我爸文宏偉是科主任,這幾年顧軍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但我一直以不得罪人為準則,更何況我的學曆和能力也擺在台麵上,三年下來,我和同事混的很是熟稔,倒是顧軍越來越不得人心。顧軍的張揚跋扈早已名聲在外,但畢竟我爸不是醫院的元老,很多東西上不好說太多。我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這種人,實在不值得去浪費時間交心。
“文彤,小孩子之間小打小鬧本來就很正常,何必這麼較真呢,都是同事,沒必要對吧。”顧軍一聽我語氣強硬起來,立即賠上的笑臉。
“我是不較真,但是請你教育好自己小孩,顧小蟲下次要是還欺負突突,我就……我就……我就揍你!”我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轉身一看,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