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回去, 再殺一次?”
沈諸意味深長地看著沈亦,似乎已經看穿了他心裏的想法:“你很想回去?”
沈亦撇開眼:“這不是廢話麼。”
那張和沈亦一模一樣的臉露出一抹詭異笑容:“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接著沈諸抬手一揮,沈亦的身體突然不受控製般開始收縮、折疊, 幾秒鍾的功夫,他居然變成了一件外套!
是沈亦最常穿的一件短夾克。
他沒辦法開口,沒辦法活動,隻能任憑沈諸擺布。
隻見沈諸變換了發型,甚至連表情和眼神都學著沈亦的樣子,然後穿上由沈亦變成的那件外套,搖身一變, 輕笑道:“你猜猜, 江衍能看出來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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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帶領的反抗小分隊霸占了中轉站服務中心,所有新來的玩家得先安排一場思想教育課,把循環兩個字寫在新人手冊裏,學會對係統寧死不屈。
於是很快係統原有的規則就被打破了, 玩家們視死如歸不再畏懼淘汰,就連副本的開啟數量都比之前下降了不少。
因為大家都知道, 所謂攢夠一萬積分就能離開無限世界, 不過就是個笑話。
距離沈亦消失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江衍表現出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目的就是為了打沈諸一個措手不及, 讓他親自出現在江衍麵前。
這三天裏江衍每時每刻都在擔憂沈亦的安全,但還得做出一副冷靜的樣子。
每度過一個平靜的夜晚,他心裏的糾結就更上一層。
難道是他們的推測出了問題?還是說沈亦被抓住了軟肋?亦或者沈亦其實真的已經……死了?
“衍神!衍神!你快去看看……”
在中轉站入口處值守的誌願者突然急匆匆地跑過來, 打斷了江衍的思路。
他的表情又驚又喜:“是沈大廚!沈大廚回來了!”
話音剛落, 江衍就已經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沈亦果然回來了。
這三天讓他寢食難安晝夜思念的人, 就笑意盈盈地站在麵前。
他穿著件淺綠色的夾克外套, 襯得膚色很白,看到江衍時立刻露出喜悅的表情:“江衍!”
“怎麼回事?他放你回來的?”江衍警惕地抬頭望了一眼,然後拉著沈亦來到角落,輕輕捏捏他的手心,“用我們的老辦法交流。”
“沈亦”根本不知道老辦法是什麼。
他岔開話題,反握住江衍的手,輕笑道:“別著急啊。”
“你不想我麼?”
江衍目光沉沉地望著眼前的人。
怎麼可能不想。
要不是周圍還有別的人,他早就捧著那張白皙的臉使勁兒親了。
江衍往四周望了望,誌願者們都各忙各的,有幾個正賊眉鼠眼地往他們這邊瞅,嘴角掛著曖-昧的笑容。
也是,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衍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扶住他的後頸往自己麵前帶,目光如水般順著他的眉眼遊走到唇畔,喉結微微聳動,然後輕輕低下頭——
下一刻。
江衍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頂在他腹部,像是使勁兒把他往外推似的。
兩人同時低下頭,隻見穿在“沈亦”身上的這件綠色夾克就像是長了一雙手,衣擺直挺挺的支棱在兩人中央,拽都拽不平,就像一塊堅硬的鐵板,就差豎中指了。
江衍:???
沈亦覺得沈諸這個混蛋把他變成綠色外套一定是別有用心。
他動彈不得,還沒辦法發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諸假扮成自己的模樣去騙江衍。
別的都還好說,這個不要臉的居然還想跟江衍擁抱親吻?!
真要讓沈諸得逞了他還不得真的變成綠的?
眼看著江衍沒發現麵前的人有什麼異常,還含情脈脈地想要獻吻,沈亦頓時怒火中燒,隻想狠狠地把這個認不出來自己的笨蛋推開。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極度憤怒的情緒影響了他的身體,變成一件衣服的他居然真的伸出了“手”。
衣擺豎起來直愣愣地頂著江衍,徹底把倆人搞懵逼了。
江衍皺了皺眉,似乎察覺到了異常。
沈諸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然後突然笑著道:“這件衣服好久沒洗了,髒得很。”
說著就要把沈亦脫下來。
你才髒!你全家都髒!
沈亦哪裏肯讓沈諸得逞,幹脆在他脫下一隻袖子的間隙迅速撲向對麵的江衍,然後兩條袖子纏著江衍的腰打了個結,圍裙似的綁在江衍身上。
別說,這勁瘦小腰抱起來真舒服,好像連腹肌的紋路都能感受到似的。
江衍並不知道這件“流-氓”的衣服就是沈亦本人,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衣服袖子在他身上綁的很緊,勒的他有點難受,本來打算把衣袖解開扔在一邊,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綠呼呼的一坨突然覺得有點可憐。
於是他順了順這件綠色外套的衣擺,隨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見江衍並沒有對外套多做詢問,沈諸連忙道:“其實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我見到那個人了。”
江衍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沈諸警惕地四處逡巡了一陣,這才小聲道:“我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個秘密。”
“我不是告訴過你,他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嗎?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沈諸沉聲道,“他就是我。”
“我們是生活在同一個無限世界的鏡像體,我是好的那個,他就是邪惡的那一麵。”
“所以江衍,你明白嗎……”
沈諸抓住他的手,從懷裏取出一把匕首塞給他:“想要這個無限世界結束,就隻能……殺了我。”
“我死他滅,所有被困的人們都會……”
“好了。”江衍打斷他的話,“別說了。”
沈諸歎了口氣,抓著江衍的手深情道:“江衍,我知道你不忍心,但不論如何,為了這些被困在無限世界的人,我必須死。”
他緩緩掰開江衍握緊的手,強迫他拿著那把匕首:“江衍,動手!”
沈亦簡直要氣死了。
他當然明白沈諸這個混蛋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所謂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不過是再次營造一個沈亦會真的死去的借口。
最不要臉的是他居然道德綁架江衍,讓他親自動手。
沈亦袖子一甩,打算從江衍手裏把那隻匕首奪過來。
誰知道剛剛還一臉難色的江衍居然反手握住手裏的刀,眨眼間的功夫就用利刃抵住了沈諸的喉嚨。
他哪裏還有半點迷惑的神色,目光狠厲且篤定地盯著沈諸,手下微微用力:“你根本不是沈亦,沈亦在哪兒?!”
沈亦簡直熱淚盈眶,江衍終於認出這個贗品了!
沈諸輕輕扯了扯唇角,那副輕蔑、高傲、目空一切的表情重新回到他臉上,隻是一個眼神的變化,他身上就徹底沒了沈亦的影子。
“我說了,我就是沈亦,沈亦就是我。”他輕哼著把脖子往前送,江衍的刀刃立刻在他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你可以試試看。”
他似乎根本就不畏懼死亡。
江衍蹙著眉,刀刃微不可查地往後縮了半寸。
隻這麼一瞬間的躲避,立刻被沈諸捕捉到,他輕輕勾起唇角,沒等江衍察覺脖頸就猛地向前送了出去。
白皙柔嫩的頸部皮膚和尖利的刀刃負距離接觸,鮮血飛濺而出。
頸邊開出一朵豔麗的血花。
沈諸滿足地欣賞著江衍驚懼的表情,輕笑道:“你害怕了。”
鮮紅的顏色正在不斷蔓延,直到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都被紅色占據。
無盡的恐懼、擔憂隨著這紅色充斥著江衍的大腦、心髒,他很快沒了意識。
滴——滴——滴——
是心跳監護儀的聲音。
江衍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口舌幹燥,嗓子啞的說不出話來。
“小衍!小衍你終於醒了……”一直在病床邊照顧他的是他的母親,此時的她頭發花白滿臉滄桑,像是突然間老了十多歲。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他努力地發出了兩個音節,嗓子仿佛要裂開一般,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江母連忙倒了杯水過來,眼淚止不住地流:“小衍,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從江母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江衍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
五年前他在辦公室小憩,從此一睡不醒。除了他之外,全國還有上百萬人和他一樣,陷入莫名的昏睡中。
並且陷入昏睡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專家們仔細研究了這些人們的病情,發現昏睡者的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大腦也非常活躍,就像陷入了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夢境。
而江衍的注意力卻都在這“五年”上。
陷入昏迷的人就是那些在無限世界中循環的玩家們,就連他自己,也被迫在其中消耗了五年。
可問題是……他是怎麼出來的?
病床前的電視機上正在播放熱點新聞,播音員興奮的宣布,百萬昏睡者一朝轉醒。
所有人都醒過來了,不止他一個。
江衍不禁回想起沈諸的那句話:“想要這個無限世界結束,就必須殺了我。”
“我就是沈亦,沈亦就是我……”
無限世界消失的前一刻,鋒利的匕首的確刺破了沈諸的脖頸。
所以……是沈諸死了?無限世界也隨之消失了?
那沈亦呢?
江衍瘋了似的拔掉手上的輸液器,踉踉蹌蹌地爬下床向外撲去。
五年的時間,世界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一切仿佛還是停滯之前的繁榮模樣。
坐在出租車上的江衍艱難地說出費蒙酒店的名字,他記得,那是沈亦工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