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所有的悲歡離合,都是無知的過錯。
書本中明明有可以紓解他們一切悲哀的答案,為什麼他們就不知道去學習呢?
我沒辦法要求別人,我隻能救贖自己。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讀書,我學習了很多領域的知識:生物、物理、化學、哲學……
當我學習的足夠多時,我發現我能夠依靠它們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一個人人都博學理智,一個沒有悲劇和錯誤的世界。
我開始向往那個理想化的國度,也在想辦法靠自己的能力去喚醒更多不願意接受知識的人。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我的身體出了問題。
大概是過度用腦的緣故,正在讀高三的我被查出了腦癌,腦袋裏長了東西。
醫生一定要我通知家人,我卻不想讓小姨知道。
我不想給她再增添負擔了。
癌症是不治之症,醫生的治療建議是,盡快手術做掉癌變的部分,但有一半的可能使我以植物人的形態度過後半生。
我當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答案。
我浪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怨天尤人上。
為什麼癌症會出現在我的身上,為什麼即使我努力想要讓自己一生過的不那麼悲哀,卻仍然有無數阻力。
我可以通過讀書控製情緒,可以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也可以通過讀書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一個瘋狂的計劃出現在我腦海裏。
前兩年對股市感興趣的時候,我做過一點小投資,手裏有不少資金。
我原本打算等我死去之後把這筆錢留給小姨,但現在這錢有了新的去處。
在學校附近的廢棄工廠,我建了一座屬於我自己的實驗室,就是在這裏,我開始著手那個瘋狂的計劃。
誰都想健健康康的活著,我也一樣。
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複實驗,我終於得到了第一隻克隆體小白鼠。
於是我提取了自己身體的細胞組織,開始養育孩子一樣,培育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克隆體,他將成為我的器官庫,在成長適時的時候,將健康的大腦替換給我。
彼時大腦中癌變的腫瘤已經強烈壓迫著我的神經。
我經常頭痛,思維也變的越來越極端偏執,我看著泡在培養皿中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複製版本,突然產生了恍惚的情緒。
他的存在明明給我帶來了生的希望,但是……我好像並不快樂。
我討厭這樣身不由己被病痛支配的樣子。
如果他是我,他會跟我做同樣的選擇嗎?
他會……像個普通人一樣快樂嗎?
大腦是人類身體中最精密複雜的器官,想要移植並沒有那麼容易。
況且以我的能力,還沒有辦法親自操刀為自己手術。
隻有一個辦法,讓我進入他的身體裏,讓他代替我活下去。
人類的大腦就像一個存儲量極高的智能硬盤,我早就在生物信息領域尋找到了可以複製和轉移人腦思維信息的方法,隻要將我的大腦記憶複製到克隆體中去,就能夠以新的複製的方式活下來。
而我這具潰爛的身體也將會被拋棄。
這個實驗進行了半年多,幾乎占據了我所有的時間,連學校的課程我都沒有按時參加了。
我歸整好傳輸線路,正準備將大腦數據傳輸給克隆體的時候,小姨打了個電話過來。
我從不讓她擔心學業,也從不讓她操心生活,可這一次她的語氣中卻滿是擔憂:“小亦,你……老師告訴我你最近總是逃課……是在花時間學習什麼課外知識嗎?”
“小姨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一定不會做壞事的。下周是你的生日,你能回家來嗎?我和姨夫還有你弟弟,都想為你慶祝生日……”
我望著不遠處玻璃鏡麵中反射出的自己。
皮膚幹燥枯黃、頭發稀疏無光澤,整個人枯瘦幹癟病入膏肓的模樣,原來我就要十八歲了啊。
這天其實不是我的生日,而是我和小姨相遇的日子。
她說要讓我忘記過去的不愉快,就把我們相遇的那一天當做新生。
說起來我也忘了自己真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了,但我卻能永遠記得這一天。
我固執而冷硬的麵對父母的拋棄,強裝出一副勇敢理性的模樣,我拒絕去警察局孤兒院,甚至想要一個人流浪。
卻在最悲傷的這一天遇到了一個我人生中最溫柔的人。
她大概是我對這個用知識武裝的理性世界中唯一一點情感的羈絆了吧。
我不想拒絕小姨的邀請,因為我能想象的到,此時在電話那頭她擔憂流淚的模樣。
我不可能以這副病態的模樣去見她。
我隻能讓克隆體帶著我的記憶代替我。
可是在傳送的前一秒,我卻猶豫了。
真的要將我所有的記憶都給他嗎?
從生物學上講,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可是從哲學倫理上看,在我還沒有死亡的這段時間內,我將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我頂著我的臉和記憶生活。
那好像……又不是我。
他去和小姨一起慶祝生日,他享受我的人生,可我卻隻能在這個冰冷的實驗室裏逐漸沉-淪腐朽。
在死亡之前那種對溫暖的渴望促使著我見小姨最後一麵。
於是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讓我在他的大腦中生存,以第二人格的方式,監視著他完成我的人生。
我下意識的刪減掉記憶中那些悲傷的片段,被父母拋棄、路高遠的死亡、還有一切瘋狂的念頭……
新的“沈亦”是一個純粹、樂觀、沒有任何汙點的人。
而我將自己的一半意識寄存在他的腦裏,看著他做出和我完全不同的選擇。
他以樂觀快樂的新麵貌去見了小姨,一家人一起度過了一個其樂融融的生日聚會。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最欣慰的當然是小姨:“小亦,看來你在學校過的很快樂,快樂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