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蘭欲說什麼,被梅霜輕輕拉住,使了個眼色,桑蘭終是沒說話,與梅霜悻悻退了下去。
又一片黃葉飄蕩著落了下來,一陣風吹過,樹枝上殘留著不肯落去的枯葉被無情吹落,揚揚灑灑,恍惚中,一切似是夢境,毫不真實,是夢嗎……
很久很久以前,記憶中收藏的風景,那如詩如畫的眉梢眼角,那輪廓清晰的俊美容顏,那婉轉輕柔的淺吟低笑,便是他所有的影子,明月……那時的明月……
月桂樹下,多少癡男怨女苦訴相思之情,八月桂花香飄千裏,猶如綿綿相思意,無絕期。
南宮寒……明月……真的是同一個人嗎?為何她無法將那一襲白衣飄然若仙,眸中遍布清冷而悠然氣息的謫仙般男子,與那殘酷無情,冷血至極的帝王重合在一起……
若是沒有他的陰謀設計,此刻的她,會是怎樣的境地?她不知道……
可是,她能確定的是,若不是他卑鄙殘忍的手段,她一定不會失去孩子,一定不會……
恨他嗎……她在心底一遍遍問自己,恨不恨他?
當得知他欺騙她的所有事情的那一刻,從未有過的悲慟與滅頂的絕望。
在她以為他是希望的光芒時,在她想要一心一意守護在他身邊時,在她願意拋卻過往一切重新開始時,在她慢慢投注感情去愛他時,一切,翻天覆地,她從雲端跌落深淵……
腦海中,明月的影子,他的影子,瞬間在她的世界裏粉碎無數,碎片橫飛,散落天涯,她拚命想要將他們拚湊完全,卻怎麼也不能完整,每一片都是他,每一片都是明月,卻又不是……一地的碎片,她不知該麵對哪一個……
隻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就無法平靜,潮水般洶湧的悲憤瞬間就湮沒了她。
看到他,她再也不能靜若泰然的與之說話,再也不能婉轉輕笑,就連扯動嘴角,都痛到不能呼吸……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恨他嗎?還是恨自己?
伸手輕輕撫上小腹,微微凸起的肚子,已經孕味十足,不久之後,她會擁有一個孩子。
她重重閉上眼,心底深處那越來越清晰的裂痕慢慢浮上來,這是她和南宮寒的孩子,他們的骨肉。
此刻,那將為人母的幸福被滿腹的怨恨與悲傷湮沒……
南宮寒,是害她淪落,害她落胎,更將她騙的這麼苦的罪魁禍首,是……是她的仇人……
仇人……腦海中忽然回蕩著這個冰冷的字眼,仇人……他與她,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恨他……而可笑的是,她的腹中正孕育著他的骨血……
蒼天,你真會開玩笑,真的好殘忍……
這個孩子,她該如何去麵對……她的孩子,她骨肉相連的孩子,可是,每當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她就會想到那些痛苦的回憶……
南宮寒立於門邊,靜靜凝視著沉思中的女子,幾日不見她,她清減了許多,原本圓潤飽滿的臉頰如今形瘦如削,下巴更尖了,臉色蒼白如紙,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中沒有了光彩,目光毫無焦距的望著窗外,此刻的她,憔悴無比,青絲披散在身後,窗外的寒風將她及腰如緞的發絲揚起,她就像是一縷幽魂,一抹鬼影。
他的心,痛到極致,這幾日他試著靠近她,她總是漠然的躲開,他與她說話,她充耳不聞,沒有笑容,沒有情緒,沒有神采,那一片汪洋般漆黑的眸子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荒涼,無波無瀾。
她恨他,她不肯原諒他……這就像是詛咒般,一圈圈囚禁他的心,一點點撕扯著他的身體。
鳳兒……為什麼不能試著去忘記,去原諒……
你可知,你這樣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著我,你用無聲無息的漠視來控訴我對你所做的一切,你絕食三日,我爛醉三日,這樣的彼此折磨,傷害的究竟是誰?
不,他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為了她,為了他們的孩子,就算他自私的是為了自己,他也不能再放任她這樣傷害自己。
大步走到她身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入懷中,手掌輕輕摩挲著她清瘦的臉頰,眼中溫情一片。
“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傷害你自己,鳳兒……”他嗓音低沉沙啞,似乎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鳳紫若死水一潭的雙眸,木然望著他,眼神渙散無光,他在她墨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焦急的影子,而她麵如死灰,眼底像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一點點擴展開來,瘋狂的吞噬著一切。
輕撫她雙頰的手掌,僵在半空中,一股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冰冷的眼神,漠然的目光,即使她一個字也不說,卻給他空前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