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坑憤怒地衝著他的後腦勺噴了一把火。
“別忘了把真龍旗給我送來。”韓淵一擺手化解了她的小火星,說完便大步往魘行人老巢走去。
他一抖袖子,一道巨大的山門憑空而出,上麵一個龍飛鳳舞的“魘”字宛如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怪物,晦暗森冷的魔氣上下翻飛,與林間毒瘴融為一體,看起來說不出的險惡。
一塊血色的八卦圖從韓淵那已經破破爛爛的蟠龍袍袖中飛出,當當正正地打在了“魘”字旁邊,立即烙下了一個帶著血氣的印記。
這血印仿佛油滴入了沸水,一時間,魘行人山穀中起落了無數雙窺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著這位歸來的大魔頭。
韓淵穿著破爛如乞丐的衣服,步履間卻仿如回歸龍庭的帝王,旁若無人的身影闖入了群魔故裏。
可惜沒走幾步就被破壞了——水坑方才還要將他燒成人幹,這會見他背影,心裏又忽然空落落的,不由得高聲叫道:“四師兄,我們以後來找你玩啊!”
韓淵:“……”
“玩個蛋,”他咬牙切齒地想道,“丟人。”
巨大的龍影在韓淵身後一閃,蒼龍入海似的一頭紮進了南疆瘴氣中,再不回頭。
他將終身鎮守在這裏。
一行人就此分別,了結了天衍後事的遊梁無處可去,李筠循著嚴爭鳴給吳長天的承諾,決定將他帶回扶搖山。
年大大則報備一聲後,孤身去了東海,尋找年明明的轉世。
可是茫茫人海,找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小男嬰談何容易呢?何況韓淵隻是告訴他一個大概方向,準與不準還在兩說。
年大大在東海附近轉了幾天,不大甘心,想找個地方住上一陣子,慢慢尋訪。
他扮作凡人,找人打聽便宜的地方投訴,被一個漁民領到了東海岸邊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隻見那有一棵大得要成精的枸杞樹,枝幹橫七豎八得好像有參天野心,一排排掛著紅如血珠的果子,樹下坐落著一個破敗的小院子。
院門口幾塊大石頭圈了個豬圈,門邊一副對子,左麵是“三文一宿”,右麵是“愛住不住”。
年大大被這等氣魄鎮住了,好半晌才扭扭捏捏地敲了敲門,沒敢敲大聲,耗子撓門一樣。
撓了半晌沒人搭理,年大大已經準備走了,便聽“嘎吱”一聲,裏麵走出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分明是個凡人,通體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派。
那壯漢瞪著年大大,喝道:“你沒吃飽飯嗎?會不會敲門?到底住不住!”
年大大被這凡人無法形容的氣派鎮住了,順口道:“住……住,前、前輩,我住。”
“前輩?”那壯漢一挑眉,聲如洪鍾道,“哦,鬧了半天你還是個修士,沒見過你這麼窩囊不成器的修士,交錢,滾進來!”
年大大不敢有絲毫異議,圓溜溜地滾了進去。
而直到年大大在東海住了兩個多月,山川間的魔氣才漸漸沉澱消散——
那十萬八千階的不悔台讓當世兩位大能足足跋涉了近三個月。
兩人身上大小傷口無數,此時即便是程潛,在看見頂端的一瞬間,腳下也忍不住踉蹌了一下,險些跪下。
太艱難了,霜刃的劍光都被磨得黯淡了,程潛簡直想直接從這裏滾下去,他一點也想不出童如當年是怎樣上來的。
不悔台上空寂肅殺,嚴爭鳴走在前麵的腳步忽然一頓。
程潛疲憊地啞聲道:“怎麼了?”
嚴爭鳴:“你來看。”
隻見不悔台上有一枚腳印,浸染了血色,如今血跡已經露出了陳腐的鐵鏽色,卻被不悔台忠實地保存了下來,幾百年沒有一絲褪色。
隻看這枚驚心動魄的腳印,便能想象得出當年童如孤身闖入是怎樣的光景,他一條腿踏上不悔台,另一條腿還在石階上,一身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