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微微抬眸,胸有成竹地道:“陛下,依我看,也快了。至少現如今,是遍地幹柴烈火,即便不滋生亂子,那朝鮮王怕也已嚇破了膽,生恐重蹈覆轍,應該在這些時日,就會有朝鮮國的使節來,請朝廷派遣一些軍馬,以防不測。”
朱棣的眼眸亮了亮,隨即眯著眼,頷首道:“此二國,分封四五個親王,應該足夠嗎?”
張安世道:“理應是足夠的,譬如倭國,可一分為四,再留一塊,給那足利家。無論如何,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不征之國,朝廷授予了金印,再者說了,天兵至扶桑之後,總還要有倭人能夠出來,簽訂出一個保護倭國的契約……”
朱棣點頭頷首道:“此事,你定一份章程吧,朝鮮國那邊,也要給朕安置兩個孫兒。如此一來,朕也就放心了。”
說著,朱棣的眼眸裏溢出了笑意,可見此時心下的歡喜。
張安世卻是突的道:“臣來定章程?”
朱棣慢悠悠地道:“怎麼,嫌自己身上的擔子太多?”
張安世慌忙道:“不敢。”
朱棣便又道:“努力罷。”
聽到這熟悉的話,張安世有點恍惚。
朱棣此時卻是將目光落在了朱高熾的身上,道:“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啊。”
朱高熾正待回應,便聽張安世道:“陛下,臣這點三腳貓的本領,都是打小太子殿下言傳身教來的,若非太子殿下悉心教導,如何能有今日。”
朱棣隻笑了笑,卻也沒有反駁,他帶著幾分感慨歎道:“朕老了,若在從前,總要將你這油嘴滑舌的家夥狠狠罵一通才好。”
張安世也訕笑起來。
一旁的朱高熾便也露出由衷的微笑來。
回到了王府,一份章程正在草擬。
說穿了,大明入扶桑,毫無難度,且不說在倭國之內,有足利家族的黨羽策應,這些年來,水師和模範營也可謂是突飛猛進。
倭國乃是島國,隻要水師有壓倒性的優勢,那麼便可隨時襲擊任何地點,且對於模範營的補給,也有極大的幫助。
倘若是內陸,土地廣袤的敵國,這種優勢可能並不明顯,畢竟補給線過長,而模範營的武器優勢,因為這漫長的補給線,未必能夠得到完全的發揮。
可對這樣狹長的島國而言,想要低成本運輸多少火藥和炮彈,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源源不斷的物資,充沛的補給,真要惹急了,任何所謂的堡壘,都可通過狂轟濫炸來完成。
可如何分利,恰恰是張安世覺得最頭痛的事,單單那倭國,就得安置他的四個外甥。
這裏頭,其中成年和接近成年的皇孫之中,除太孫朱瞻基之外,便還有兩個乃是他自己的親姐姐太子妃張氏所生,一個乃是三子朱瞻墉,另一個便是第五子朱瞻墡。
可正因為如此,張安世反不好有太多的偏向,其他兩個外甥,正因為不是自己親姐姐所生,若是好處都給了自己的親外甥,難免被人詬病。
關於這一點,張安世是最知道自家姐姐張氏的性情的,換做是她,至少表麵上也會顯得公正,斷不會過於偏袒!
畢竟,將來她是皇後,是後宮之主,母儀天下,吃相過於難看,終究不妥。他作為她的親弟,更不能給她留下話柄。
因而,為了這諸王的分封,張安世可謂操碎了心,盡力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這頭張安世為此頭痛不已,那頭,文淵閣在這兩日裏卻是鬧翻了天。
因為要出兵,且依著陛下的意思,是迅速討逆平叛,因此,這兩日,模範營已緊急出動,電報傳至鬆江口,華亭口岸,水師能動用的艦船也俱都集結,大量的補給,瘋了似得依靠水運和鐵路運輸,搬上海船。
解縉人等,與兵部那邊,負責調度,生恐有失,所以幾乎是不眠不休。
有許多的瑣事,若是事先沒有方案和章程,那麼就可能拖慢整體的進度。
而關於這一點,卻恰恰是文淵閣大學士們的拿手好戲。
他們可能沒有張安世的前瞻性,也沒有張安世的足智多謀,可論起事無巨細,還有拾漏補遺,調度和協調,卻是張安世遠遠不如的。
自然,張安世也不得不被文淵閣大學士重新審視起來。
尤其是胡廣,這胡廣在當值時見了張安世,便喜笑顏開地道:“殿下,報紙你可看了嗎?東南沿岸,無數軍民百姓,都說殿下您神機妙算,哈哈……抬手之間,便為他們報了血海深仇,不知多少人,稱頌殿下運籌帷幄呢。”
這一通誇,張安世可沒有太當回事。心裏則在默默地想,前些時日還罵我通倭呢,轉過頭,卻又大肆稱讚了,果然人心如流水啊。
張安世便虎著臉道:“沒有的事,什麼運籌帷幄,胡公在說什麼呢,張某人一點也聽不懂!我張安世當初舉薦鄭晨這些人,是為了倭國好,是為了推行倭國的新政,使這倭國可以國富民強,唉,隻是我運氣不好,可我本心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