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藥來了。”
半雲放下啃了一半的燒鵝,接過藥碗:“照顧為師,一定很辛苦吧?”
簾風搖了搖頭:“不辛苦。”
半雲苦澀的說道:“這麼多年,為師一直嚴厲,其實都是為了你好,棗閣宗最終要交於你手,為師一直希望你能摒棄雜念,無愧於宗門。”
“這些我都知道。”簾風指了指碗,“師父,藥……快涼了。”
半雲點了點頭,將碗送到唇邊,而簾風眼睛也一直盯著他手中那隻碗。
他迫切希望,師父快些喝下去。
看著碗裏的藥液,突然間,半雲眉頭一皺。
藥裏,漂浮著顆粒,並且這顆粒物,他很熟悉。
他慢慢扭頭看向簾風:“這藥……”
簾風趕緊低下頭,緊繃著身子,兩手使勁抓著衣角。
他這才意識到,剛才一時心急,沒有搖晃均勻。
徒兒的反常,半雲臉色瞬間複雜,像是失望透頂,更像是痛心疾首。
“沒想到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教誨了你這麼多年,心裏的那道屏障還是沒有邁過去。”
“師父,我……”簾風小心翼翼地看著師父,額頭冷汗暴出,臉色慘白。
半雲苦笑一聲,托著碗,目光迷離看向窗外。
院裏,那棵老楊樹上,最後一片葉子在搖曳片刻後,終於,被風吹離了樹枝。
他記得,這片葉子應該堅持很久了吧?
它,應該很不想被樹枝拋棄,被風打落吧?
可命運,又有誰能夠逃過呢?
世間既不容我,那我,走否?留否?
許久,他收回目光,看了看屋內四周,終歸有些不舍。
最終,他眉頭漸漸舒展,慨然長笑:
“唉,罷咯罷咯,一切都經過了,一切都走過了,一切都熬過了,生命的底色裏,增了韌,添了柔,如此,足矣!
人活百歲,樹活千年,到頭來,也終究埋入黃土,看淡,即可。今日,為師成全你……”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別說,徒兒的藥熬的還真好,哈哈……”
半雲坦然一笑,抄起燒鵝大啃一口,“徒兒,你出去吧,為師……想一個人靜一靜。”
簾風走出屋外,輕輕合上門。
他站在院子,轉身,透過窗戶看著那餘暉正灑在極其享受燒鵝的師父臉上,滑落眼淚:“師父,對不起,你個子太高,徒兒看不到天……”
“哼……”
十幾分鍾後,簾風聽到屋內傳來師父的痛苦呻吟。
少頃,恢複了平靜。
簾風麵色凝重,抬腳走進屋內。
隻見一道士無力躺在床上,臉色青紫,七竅滲出鮮紅的血液。
雙手抱著的,是一隻吃了一大半的燒鵝。
簾風伸出手指,顫抖的探到道士鼻孔處。
撲通!
他雙膝著地,頭重重磕了下去:“師父,走好……”
…………
茅三道身體猛然一震,從床上驚坐而起。
剛才,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半雲拖著無力的身子來找他,並交代讓他好好活下去。
可就在他眨眼間,半雲便消失了。
而被驚醒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夢跟劉爺爺去世時很是相似。
但,茅三道不相信半雲托夢是因為要“離去”,因為在書屋與半雲分別時,茅三道清楚的記得半雲雖說傷的不輕,但至少不會致命。
“可能是半雲道長想我了吧,我也確實好久沒去看他了。”
茅三道擦幹額頭的細汗,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4點多了。
好在,白天已經搬家到百鳳新村,距離書屋很近。
所以,時間這塊倒也充裕。
而毛球兒……
因為白天時間倉促,茅三道把它忘記在老房子裏了。
茅三道準備明天淩晨下班後再把它帶過來。
穿衣,
下床,
洗漱。
整個過程,茅三道用了不到10分鍾。
剛搬來,家裏也沒有什麼可吃的,故此,茅三道決定去樓下的小賣部買點麵包充饑。
換上鞋,走出門。
嘭!
茅三道順手關門,鎖好。
咚!咚!……
走下樓梯。
吱呀~
剛走幾步的茅三道身體一震!
剛才,他聽到身後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
他記得出門的時候,門已被合上了,那,這個聲音從何而來?
回頭,茅三道看向自家門口,再次確認門已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