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琰將案上的折子重新拿了起來,複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半晌嘴角抽動了一下,拿了筆批了那道請纓的折子。
“陛下,賴汾是林平的人,丞相讓他去領軍,便是逼著您將兵權又割了一分送出去,若賴汾贏了,回來林氏又多了一分軍功,隻怕再難將兵權收回來。”
寧琰放了筆,將折子上自己的朱批輕輕撫了一遍,白嫩的手指因為日日批改奏章,處理國事,如今已經不再修長,中指甚至因為常年握筆寫字的緣故,生生突出一節,顯得格外紮眼。
“讓他去吧。”寧琰將折子合上,扔在了那一堆看過的折子堆上,“林平的人總在京中,我便沒有機會收拾他們,天高皇帝遠,他若是有命去沒命回,可怪不到我的頭上。”
閔瑛看了寧琰一眼,點了點頭:“我這便去安排。”
昭和殿中又恢複了安靜,寧琰的眼睛慢悠悠又看向了那道她剛扔下的折子,那上麵一字一句,一筆一劃,皆是薛鳴均的手筆。
從前海棠花下少年郎,翩翩如玉,似天外謫仙,她也是心動過的,誰料如今,那少年搖身一變,已是權傾朝野的丞相,而她,也成了無人可交心的帝王。
這帝王之位,原就是他推她上來的,她滿心歡喜,以為他會護她愛她,誰知甫一登基,惠陽殿上,便是看他伏地叩拜,向自己求娶兵部尚書的女兒林霜霜。
她瞠目看了他良久,他隻是靜如深潭,等她答應,因為他知道,她無法拒絕。
寧琰將目光從那折子上移開,轉向了玄色的殿柱。她的腦海中閃過了這些年來薛鳴均的所作所為,他不僅是在感情上背棄了她,竟還想在權利上將她趕盡殺絕。
嘴角挑起一個奚落的笑意,也不知她是在嘲笑自己當初一心相信薛鳴均實在太傻,還是在嘲笑林薛兩家癡心妄想。
薛鳴均這般籌謀爭奪,與她針鋒相對般的抗衡,許是早已打定主意站在林平那邊了。輔她上位,不過是因為她是一個不經事的公主,好掌控些罷了。
來日改朝換代,薛鳴均恐怕還想著自己稱帝,再讓林霜霜那個賤人做皇後。
寧琰眨了眨盯得發酸的眼,心中漸起了狠絕之心。
這江山,是她寧家的江山,大峪,是她寧琰的大峪,不管誰妄想分一杯羹,誰就得用命來賠自己的貪心!
撕了一截條狀的紙,寧琰伸手又將筆拿了起來,俯首疾筆寫了數行小字,將筆放下後又拿起字條,悉心將墨跡吹了吹,待墨跡幹後,寧琰將字條仔細折好,朝著空曠的昭和殿喚了一聲。
“阿靳。”
梁上忽而閃過一道玄影,隨即寧琰的案前單膝跪了一個人,眼睛卻是被一條黑綢蒙住,似是看不見。
名喚阿靳的人俯首,並不說話,隻等著寧琰下令。
寧琰將字條放在案前道:“你去一趟桑融,將這字條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