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妃雖是已經正式開始了,但因著冊妃原本就是喜慶的日子,逛街選買的人雖不如前幾日多了,但上殷皇城中的主街和副街還是極其熱鬧的。
此時已是亥時初刻,朱雀街、平德街、建興街,這些素日裏熱鬧的街上,入了夜也是張燈結彩,通明如晝,而長樂街因沒有太多的鋪子酒莊,到了這個時辰,住在街上的門戶要麼出了門府中無人,要麼已經閉門歇息,加之長樂街住的大多是像平陽伯這樣的高門大戶,府邸規矩森嚴,倒是安靜了許多。
如墨夜色中,提著鑼的老鄧頭佝僂著身子,慢悠悠地走過一處宅子門口,忽然他停了步子,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一眼宅門上掛著的牌匾。
看了片刻,他探頭又望了一眼宅院中自高牆上泛出來的燭光,嘀咕了一聲:“這宅子好些年沒住人了,這家人回來了?”
“誰回來了?”從後頭緊趕慢趕,這才跟上老鄧頭的李老漢,將手裏提著的破舊燈籠往上舉了舉,似是想將宅院上頭牌匾上的字看得清楚些。但是李老漢和老鄧頭一樣,都是不認得字的,隻是熟悉宅門的模樣,依稀記得牌匾上字的筆畫,卻也記不真切。
看了半晌,李老漢看懂了似的點點頭:“哦…這家啊,得有兩三年沒人了吧,也不知幹什麼去了……”
老鄧頭見李老漢跟了上來,便又接著往前走,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狐疑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字,喃喃了一句:“這匾怎麼好像換了……”說著,兀自搖了搖頭,便又與李老漢一同往前走了。
高大的宅門緊閉著,但裏頭的光卻是亮得很,顯然人還未歇下,隻是這一家宅子與別處不同,它的宅院門口竟是一盞燈籠也沒有,也難怪老鄧頭要覺得奇怪了。
有錢的門戶入了夜還沒歇著的,怎會不點燈籠,陰森森的可不吉利的。
雖是夜漸深,外頭的更夫聽不清裏麵的動靜,裏頭卻是十分吵鬧的,各色人的腳步聲說話聲,器物家具碰撞挪動的聲音,亂糟糟地響作一團。
“主子,門口的燈籠要掛上嗎?”一個穿著小廝衣裳的男子俯首問道。
此時小廝站在大堂剛進門幾步的地方,正堂上懶洋洋坐著的是一個身量消瘦的男子,著暗紋蟬紗勾緞錦衣,一隻手撐著頭,一雙丹鳳眼半合半閉,似是睡著又似眯著,此人正是傅宸。
他問:“雲杭回來了麼?”
小廝愣了片刻,卻是不敢接話,隻支吾道:“還、還沒收到消息……”
半靠在椅背上的傅宸倏而睜開眼看向堂中站著的小廝,一瞬間身上的閑淡氣息蕩然無存,反是顯出幾分逼人的戾氣,他眯著丹鳳眼冷冷瞧著小廝,卻是不說話。
“主、主子饒命!”說著,小廝‘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連連認錯:“主子饒命,實在是兄弟們半天沒有消息傳回來了,屬下已經派了人去查看,但一來一回要花些時候,主子不妨先休息休息……”
“休息?”此刻傅宸站起身來,原本就迫人的氣勢更是彌漫至整個正堂,似乎一瞬間連地方都變得逼仄,而地上跪著的人本能地縮了縮身子,隻恨不能化作一粒塵土,不要入了傅宸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