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意深是在牌館找到陳父的,這地方算是他的“根據地”,十次找人有九次他都在這裏賭博,這也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的常態。

陳意深剛走進去,陳父就把手裏的牌給扔了,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老陳你幹啥呢?出牌啊倒是!”他對門兒的人罵道,“咋地,要輸了還給我玩耍賴這一套啊?”

“甭給我瞎咧咧,”陳父直接將牌扔出去,站起來指著陳意深的鼻子罵道,“是你慫恿的陳寧來偷我房本兒的不?”

“是。”陳意深點頭,“你兒子快死了,沒房本兒救不了他。救還是不救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父冷笑道:“你真以為我傻,能聽你這話?”

陳意深冷眼看著他,這牌館裏煙霧繚繞,味道熏天,要不就是麻將聲要不就是吵嚷聲,他所有的耐心都因為如此環境而變得蕩然無存,所以頓了頓,直接說道:“我話已經帶到了,仁至義盡,要不要管是你們陳家的事。就這樣吧。”

陳意深也算是看明白了,這一家子人都指著他一個人解決所有問題呢,他雖然要報恩,但有些事他無能為力,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上。

而且陳意深不信陳父陳母真能把陳龍宇放那不管。

他淡淡道:“他被騙的那些錢,頂天了二三十萬,就算還回來也隻是杯水車薪,這是我唯一能夠幫上的了。其他的事我一概管不著,也不打算管。這麼多年我欠你們的也還得夠多了……姑父,我也是會累的。”

陳意深說完歎了口氣,麵露疲憊,沒等陳父反應,扭頭就走。

這事兒,倘若陳家的人能配合一些,他還能念著恩,念著自己的罪過多幫上一些,可是所有人都等著他一個人來解決,他又哪來的那麼大的本事呢。

陳意深也算是放棄了。

他離開牌館後跟陳寧說了下,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去。

騙子團夥發短信過來說已經把投資合同上增添了陳龍飛的名字,二三十萬也打了水漂,陳意深東湊西湊,把自己的成人用品店也一並關了,湊出來二十萬,打給了陳母。

陳母接到短信,迅速的打電話過來:“二十萬,怎麼能夠?他欠的可是一百多萬啊……”

“沒了。”陳意深垂著眼,一隻手輕輕點了點窗台邊緣,道,“姑姑,我很感激十八歲以前都是你們家照顧我,雖然你們隻負責給了我一個可以住的地方,還把我的所有賠償款都私吞了。”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你那賠償款哪是我們吞了,這不是你的撫養費嗎。”

“這些我不打算計較,您放心,”陳意深抬起頭,望著遠處的一輪螢月,語氣平淡,“陳龍宇這事兒,我盡力了,我連從姑父那裏拿房本我都想到了,我湊齊了我所有的身家也隻能湊夠這二十萬,全部都打給你們了。”

“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努力,”陳意深歎了口氣,“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係了。”

“……”電話那頭啞然了足足半晌,才響起聲音,“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以後都不打算管我們陳家的事兒了?你可別忘了你還姓陳!”

“是,我是姓陳,”陳意深說,“可是一個姓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呢?我無父無母,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是孑然一人,從前就是太念著血緣關係,才一味地退步忍讓,可我現在才意識到,我其實是在縱容你們,這樣反而是對你們不好……”

“就這樣吧。”陳意深淡淡道,“我會換掉我的手機號,甚至可能會離開這個城市,你們的事情,今後我不會再管了。”

他說完,沒等陳母說話,就飛快的將電話給掛斷。

他的手略有些無力的垂下去,手機“砰”的一聲砸在地麵上,發出脆響,陳意深深吸了一口氣,順著牆壁滑坐下去,心中的情緒複雜無比。

有感慨,有難受,也有解脫。

他其實知道,他早該走出這一步,可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邁出這一步,才會讓事情發展到眼下的地步無法挽回。

陳龍宇走到這一條路上,說實在的,陳家人是在助紂為虐,他又何嚐不是。

“真不打算管了?”

蘇肅南的聲音響起來,陳意深驀地回過神,抬起頭往門口看去。

蘇肅南站在那裏,正在換拖鞋,換完後才往屋子裏走來:“放高利貸的那群人遊走在法律的邊緣,如果他們做的事情過分的話,可以求助法律的幫忙……即便是這樣,你也不願意嚐試一下?”

“蘇肅南,我是不是……”陳意深頓了頓,說,“太自私了?”

“為什麼會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