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楊姐當他是太傷心準備開口安慰他的時候,顧衡猛地開口說話了。

“對不起……”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不知道是說給誰聽,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有沈清舟聽懂了。

顧衡在道歉,為了自己知道春草生的是什麼病後對她有些疏離而道歉,為了春草住院直到離世之間沒有過來陪伴過她而道歉。

這歉不該他道的,該道歉的明明是沈清舟自己才對。

然而此時的顧衡根本不知道沈清舟的心理活動,他隻是看著沉默的,永遠無法再說話的春草而感到不適應。

再也沒有一個天真爛漫的小朋友會蹦蹦跳跳的衝著他跑過來沒大沒小的對他喊著“顧公主”了,更沒有人會跟他分享自己的秘密並且用小朋友獨有的方式安慰他了,猛地,顧衡一下子就意識到,春草真的不再了。

他在難過,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讓人看起來覺得有些薄情。

時間終歸是有限的,沒有人可以一直等著顧衡在照片前回憶過去,那一個小小的卻裝著一個人的骨灰盒,終究是要入土的。

春草就葬在她母親的旁邊,兩個人的笑容都是一樣的燦爛,甜的像是被炙烤過的棉花糖,讓人一看就心生甜蜜。

春草跟她母親長得很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沒有一點兒所謂他父親的影子。

春草下葬的時候楊姐再一次泣不成聲,就連一直保持著平靜的沈清舟也掉起了眼淚。

顧衡想去安慰他,可是沈清舟卻已經站起身來去到了楊姐旁邊,忍著悲傷去安撫楊姐。

顧衡抿了抿嘴唇,看著一同悲傷的沈清舟和楊姐忽然有些憤怒,這份悲傷本來不該他們承受才對,於是顧衡對著在一旁被悲傷的氛圍所感染的鄭禹問道:“你能查出來春草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鄭禹有些詫異的看了顧衡一眼,問道:“為什麼想找春草的親生父親?”

顧衡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所幸閉了嘴。

但鄭禹是什麼人物,他比顧衡年齡大些,見的也比他多,早就成了人精,打量了顧衡兩眼就明白他在想什麼了,於是他反問道:“你覺得把春草的親生父親找出來有意義嗎?”

“不知道。”顧衡搖了搖頭,“隻是覺得這樣很不公平。”

很不公平什麼呢?無非是覺得這樣的痛苦與悲傷不該沈清舟一個人來擔,春草和她的母親,這兩個生命的逝去太過沉重,與她們息息相關的人卻一無所知,依然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令人唏噓。

鄭禹卻笑了,道:“那你覺得什麼是公平?”

顧衡又答不上來了,他總是在這種事情上沉默,因為他向來孤身一人,永遠也看不透與人交往的這些事情。

“算了,”鄭禹忽然歎了一口氣,他道:“你不用想那麼多,你就當沈清舟是春草的親生父親好了。”

顧衡點了點頭,他知道沈清舟真的是這麼想的,可他的心裏卻並不開心,不開心於春草父親的漠然與不負責,因為他知道那個人並非不知道春草的存在,可他卻從來沒有看過春草。

看著顧衡的模樣,鄭禹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顧衡道:“你與其想那麼多,還不如祝病魔早日戰勝春草真正的親生父親。”

“什麼意思?”

“你覺得春草真正的親生父親會染不上這個病嗎?”

說罷,鄭禹笑了笑,從顧衡身邊走開,到沈清舟旁邊跟他道別,不一會兒便離去了。

鄭禹肯定知道些什麼,他畢竟仔仔細細的調查過沈清舟,可是這些好像並沒有那麼重要了,因為隨著時間的逝去,春草的墓已經被封起,他們隨著沈清舟回了家,天色不早楊姐也被沈清舟勸著離開了,窄小卻顯得有些空曠的屋裏,一時間隻剩下了沈清舟跟顧衡兩個人。

顧衡沒有離開,他隻是坐到了沈清舟的身旁,靜靜的陪伴著他。

“我以為你會走的。”沈清舟笑了笑,他望向了顧衡,此時的顧衡看起來比之前成熟了許多,眼睛裏已經開始有了長大成人後才會有的滄桑與無奈。

顧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跟沈清舟已經許久未見了,此時坐在一起進入有幾分生疏,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對不起。”顧衡說。

沈清舟一愣,抬手拍了拍顧衡的麵頰,笑道:“你嘴裏是不是隻會說這一句話了,別哭喪著臉,笑一笑,春草不喜歡。”

一提起來春草,顧衡更難過了,根本笑不出來,卻也沒有眼淚,臉色難看的讓人看著心慌。

看著顧衡的樣子,沈清舟忽然紅了眼圈,他說:“顧衡,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