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清晨五更時,郎朗夜空群星璀璨,一輪近乎圓滿的月亮高懸頭頂。
北郊,黃貞姬墓前。
盧植首級已清洗幹淨,出於對蔡邕感情的照顧,盧植的首級已重新紮好發辮,戴著一頂梁冠。
蔡琰、衛仲道攙扶著蔡邕站在一側,魏越緩緩飲下一杯酒:“明日此時我再來看貞姬,要麼進位大將軍來與貞姬訴說喜事,要麼就是事敗出逃,前來與貞姬道別。”
蔡邕上前,他背後如霜月華籠罩的雒都宛若白晝,各方攻殺不止,已到歇斯底裏的雙方已開始放棄底線,大肆縱火使得雒都處處燃火。
“揚祖,難道就不怕事泄後,為天下豪傑所攻?”
“蔡師,事已至此,弟子已無退路。自我打敗張舉穩定南匈奴局勢受封縣侯時,我就已經沒了退路,前路漫漫步步荊棘,不進則死,唯有上前而已。”
“這不是弟子一人好勝之心所使然,也是各家咄咄逼人所使然,其中陛下也推波助瀾,斷了弟子後路。今時今地,弟子隻好做個權臣,再無他法。”
魏越說著看向衛仲道:“師弟,若我事敗,休要延誤,護持蔡師及大將軍府諸人家室前往河內,朱儁會做妥善安置。”
衛仲道一身麻衣,掛劍抱拳:“喏。”
親兵甲士高舉火把隨魏越下坡,猶如一條火蛇。
“報!”
一名掛兩條三尺鮮紅負羽的信使策馬而來,勒馬高呼:“君侯!大將軍所部突擊邰侯麾下郭汜部,郭汜部遇襲潰退,驃騎將軍府已被大將軍所部團團圍住,情勢危機!”
“報!君侯,西園軍如約放棄穀門,宋憲部已進占穀門,正向上東門進兵!”
永安宮在雒陽東北角,而永安宮與穀門之間除了太倉之外,還有一座更為精良的武庫。西北角的武庫,是執金吾的武庫,是國家武庫中心,東北角太倉旁的武庫,是皇室的宮廷武庫。這裏,是宦官屢次政變時第一奪取的地方,是宦官敢戰鬥到底的勇氣源泉所在。
占有東北角兩座城門,是魏越進兵雒都的根本條件,蹇碩迅速讓行。
此時此刻容不得蹇碩猶豫,袁術反戈加入何進陣營後,蹇碩對城中控製力大減,等到天亮說不好各門會先後失控。比起這樣,不如給魏越兩座門,賭一賭運氣。
畢竟,盧植這樣的大佬都死了,就跟投名狀一樣,是蹇碩、魏越之間的擔保依憑,也是魏越與袁氏之間的信用保障。魏越可以喪心病狂借宦官之手殺死仇敵盧植,可不敢揮兵進攻袁氏。
雖然袁氏有這個認知,可誰也不敢保證魏越會不會真的發瘋進攻袁氏,袁氏賭不起,認慫了三天,在最寶貴的三天時間裏看著何進所部流盡了血。
寬五丈的北郊石橋,全副武裝飽餐之後,精神飽滿的北軍正有序過橋,東邊天際已有了一縷魚肚白。
河內兵已被重編,剝出來的河內騎士營與原先的韓浩河東騎士營編入北軍體係,魏越隻給呂布留了一營七百人的河內兵為本部,算上呂布的部曲、軍吏,此時呂布所部約近千人。
石橋南岸,北軍、董卓、呂布各部一字向南排開,麵向雒陽,遇襲潰退而來的郭汜部正在陣前重整秩序。
陣列最南端,是孤伶伶的呂布本陣。
身披嶄新的鍍金明光甲,大紅披風垂落背後,呂布左臂紮著白色巾帶,右手提著一杆丈八長槊,對周邊部屬說著:“我部在此,非是求戰,而是監督董卓所部!”
“董卓所部若有異動,諸君莫要多疑,速隨某家進擊!”
“喏!”
呂布眉宇遍布殺氣:“今我弟事成,休說是布為一郡太守,就是州牧也可做的!爾等與我兄弟皆邊郡男兒,事成之後,當共富貴也!兩千石之位倉促難就,卻可做得郎官、縣令長。三五年後,最次也可位及六百石,中人之姿本分行事,也當有千石之位!忠謹、勤勉之人,或許可期兩千石大位!”
“諸位平生,封侯有望也!還望諸君,與我兄弟共勉國事!”
“若有壞此大事者,某必誅之!”
南端董卓陣列,隨著郭汜部整編完畢左臂紮上白色巾帶加入後,董卓陣列依舊顯得單薄,遠不及魏越一半兵力。
董卓觀望著雒陽上空團團黑煙,身邊郭汜十分肯定:“我部突然後撤,驃騎將軍部曲措手不及已然大潰,其勢難收。想來,不久之後,驃騎將軍府可破。”
“此事若成,記你一功。”
董卓又招來李傕、李蒙,道:“羽林左監、右監響應何進而亂,今何進敗亡在即,你二人在羽林中多有故舊,可前往收斂其眾。”
兩人麵有難色,李傕再自視甚高,也不敢觸及魏越的底線。
長史劉艾在一側道:“君侯,今人為刀俎,還望謹慎行事。”
董卓搖頭:“先收羽林之眾,再並虎賁,而後五部營、西園軍將依附而來。粗粗算來,最少也能得兩萬人,此皆精銳,據為我有,量武都侯行事時也會多些顧忌。”
“董公,武都侯本部開始過橋!”
陣前鼓號聲都開始激蕩起來,魏越親率八百甲騎,白甲白袍白色負羽,猶如一條銀龍一樣踏過石橋,經過一座座陣列,當經過河內騎士營時,很多軍吏、軍士沒見過魏越,人人爭相墊腳觀望,更有人騎在夥伴背上觀望魏越風采、甲騎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