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多天沒能細看趙伯禮額前微卷的黑發。晃神之間,手腕被拉住,和對方一起坐了下來,身體下陷在柔軟的沙發裏。

長期失眠的身體很容易發涼,隻有被握住的那一小截手腕是暖的。

梁遠星僵硬許久,才想起來要甩開趙伯禮的手,甩開了好不容易得來的親近。

“我也很感謝你拍戲期間一直照顧我,沒想到都殺青了你還記掛著我的事情。我接了很多通告,暫時應該不缺工作,不麻煩你費心了。”

“我不喜歡你這麼客氣。”

“沒有客氣,是對前輩的尊重。”

趙伯禮像在掃描分析他的微表情,盯得他發毛,半晌,十分篤定地握著他的手腕:“那你是在賭氣。”

一句話勾起了過去無數次和雞同鴨講、對牛彈琴的回憶。偶像腦回路清奇,梁遠星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什麼賭氣?!為什麼你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假裝你什麼都沒有說過?你知不知道我……”

話到嘴邊卻哽住了,梁遠星把傷心二字咽了下去,不想在這個人麵前流露出一絲脆弱了。

梁遠星手腕很白,輕輕一握竟然就掐出了一圈紅色。

因為宣發活動,他眼尾本來就帶著微紅的妝,傷心起來更像泫然欲泣,叫人看了就心疼。

為什麼傷心?和自己說過的話有關?

趙伯禮仔細琢磨,把最近的記憶片段掰開揉碎,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

“對不起,那天我不該說你隻是失個戀,我說話太直,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跟我裝傻?!這是重點嗎?!”

“不管你為什麼生氣,都是我錯了。”

“這不是誰錯誰對的問題……算了,我說不過你。”

梁遠星眼神渙散,揉了揉眉心,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

這雙眼睛與記憶中的眼睛重合,疲憊與靈動交織在同一副畫麵裏,讓趙伯禮有些恍惚。

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趙伯禮拍的某一部電影的片場,梁遠星去演了個連鏡頭都沒有的龍套角色。工作人員因為小事發了脾氣,一群龍套演員都不知所措,有幾個人不服氣,爭執了幾句,都被斥得掛不住臉麵。

最後梁遠星擰開一瓶水遞給工作人員喝,笑嘻嘻地說了些什麼。

片刻的爭吵立刻緩和下來,梁遠星繼續湊近多說了幾句,那工作人員很快就給其他龍套演員道了歉。

趙伯禮遠遠看著,一句對話也沒聽清,隻是隔著喧鬧的人群,被那雙眼睛裏藏著的光芒鎮住。

聰明,靈動,是個可塑之才,還討人喜歡。

隻是趙伯禮那時候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他。

現在眼見靈氣被一點點磨滅,眼睛裏的紅血絲隻是越來越重,趙伯禮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你失眠了?”

“反正昨天睡著了。”

“為了感情的事情這樣傷心,不值得。”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妝掩不住疲憊,再鮮活的神采也會被疲憊消磨。梁遠星本來就瘦,現在更成了一張搖搖欲墜的紙片,暖烘烘的休息室裏,用衣袖裹著蒼白冰涼的手。

趙伯禮想問:你就那麼喜歡卓天闊嗎?

但梁遠星別過頭去,根本不看他,嘴唇緊閉著。

他已經因為遲鈍和冷漠的姿態錯過了太多機會,不能再繼續追根究底地問下去,勾起梁遠星的傷心事。

不管梁遠星現在喜歡誰,清醒過來就會發現,還是自己對他最真誠。

“不說這些了……你接下來什麼安排?”

“我的行程不用跟你一個個報告,免得浪費你的時間。”

“別賭氣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