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闊很久都不說話, 梁遠星忐忑地問:“這個草稿能用嗎?”
“寫得很好。”
“少來,你明明隻會說好話。”梁遠星沒來由地笑了起來,“上次錄《創夢》的時候, 我們一起編《心有靈犀》那首歌,你說我寫的旋律特別棒,結果大刀闊斧地改了三天三夜才滿意。”
“這次不用。”
“為什麼?”
“你把心都掏出來了, 哪裏輪得到我改?”
梁遠星低頭重看歌詞,就像把自己拉入了情緒的怪圈, 中了自己下的咒語, 被拽進詞曲中的世界, 沉浸在痛苦裏不能翻身。
“失眠的是我,痛苦的也是我,他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他閉上眼睛, 腦海中描摹著一個人的輪廓,“算了,等把這首歌錄完,我就忘了他。”
卓天闊一把奪過草稿:“別這麼想。”
梁遠星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支持我的。”
“你忘不掉。”
“……你怎麼又知道了?”
“心思不敏感的人寫不出情歌。”
卓天闊把自己的稿紙攤開,和梁遠星新寫的放在一起。
兩疊字跡不同的紙, 兩個交錯的時空, 仔細看去, 明明是內容不同的歌詞, 卻像照鏡子一樣, 映出兩顆同樣破碎的靈魂。
“小星星, 我和你是一種人,我比誰都了解你。”
他們都愛笑,怕冷場,外麵罩著一層殼, 心裏的思緒像迷宮。
也就意味著,他們一樣對沒有結果的感情割舍不下,他對卓天闊的拒絕,會盤旋在對方的人生裏,成為永遠拔不下的肉中刺。
梁遠星自己越痛苦,越不想撕開別人的傷疤。
“不寫了,收工了。辛苦卓老師明天再幫我改改。”
他想活躍氣氛,卓天闊卻沒有跟著他一起笑,深深的凝視把沉默拉得比這個無眠的夜晚悠長。
“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可是……”
“我保證幫你追到伯禮,但是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啊?”
“看在我給你的專輯寫了兩首歌的份上,以後不要太討厭我。”
……
音樂節目正式錄製那天,梁遠星還是穿了趙伯禮最不願意看見的那套演出服,還臨時戴上了一對銀色手套,遮住青紫的瘀傷。
彩排受傷上了三個熱搜,幾天後節目播出,又多了三個熱搜。
粉絲都誇累了,詞窮了。
【星星!!!媽媽愛你!!!】
【又會演戲又會唱歌又會跳舞還都做得這麼出色到底是什麼神仙???】
【這套衣服真的好有感覺……我承認我饞他嗚嗚嗚】
【他好白他好瘦啊啊啊啊啊啊】
節目播出那天趙伯禮第一時間點開來看,隻看梁遠星的片段,視頻一開始就是觀眾的歡呼,此起彼伏地淹沒了全場。
領口大開著,露出下頜到脖頸緊繃的線。這時他沒打耳洞,可趙伯禮不知怎麼地還是注意到了他的耳垂。微紅,大概是被自己這身衣服弄得害羞,粉底遮不到耳朵,全都暴露在鏡頭下了。
梁遠星整個人身量都很細,演出服像是特意突出這一點,該收攏的地方,都貼著他的線條遊走。
隨著音樂一點點抬手,燈光聚在梁遠星指尖,一開口,台下粉絲的燈牌舉得更高了。
舞步自然,看不出受過傷的痕跡。有幾個動作是趙伯禮教過的,錄《創夢》的時候因為節目組的調整,沒機會放進表演裏,現在換到另一個節目裏用上了。
以往練習的時候,梁遠星沒經驗,總是握著麥克風,手指繃得很緊,而現在特寫鏡頭一拉,趙伯禮看得到他的輕鬆。
短短半年多,從演戲到舞台都收放自如。
表演完,主持人提到他彩排時受了傷,誇他敬業,梁遠星也隻是笑著說“小事”,卻下意識捂住左臂。
還沉浸在表演裏的趙伯禮,冷不防地聽見梁遠星說:“特別感謝這首歌的編曲卓天闊老師”。
倒回最開頭的幾秒鍾,果然看到編曲、和聲編寫都是卓天闊。他們私下裏的聯係遠遠不止製作專輯而已。
他微信問:【這個節目裏他的編曲是你做的?】
趙伯禮很少問廢話,也不知為什麼,自己非要壓抑著莫名其妙的怒火,求證木已成舟的事實。
卓天闊居然立刻給他回了個電話。沒有嘴欠的玩笑話,上來就說“對不起”。
幾分鍾的坦白之後,什麼歉意、愧疚、懊悔,趙伯禮都聽不進去了,腦海裏隻回蕩著那一句話:“他喜歡的是你。”
“那天的玫瑰花是我陪他買來要送給你的,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誤會,他最後沒有送出去,還以為你拒絕了他。”
“梁遠星知道這些事嗎?”
“……你去說吧。”
“你都敢瞞著我們,還不敢跟他親口說?”
“嗯,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除了寫歌編曲錄音的時候,卓天闊三句話不離玩笑,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正經地聊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