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辰山寺(1 / 2)

花開燦爛,總有凋謝的時候。我們等不到它們凋謝,因為我們還要趕著去殺人。

辰山寺,坐落於越州城郊,號稱建寺八百年,卻隻有過六任方丈,如今第七任方丈端坐彌勒佛腳下給眾弟子信徒講經時依舊是聲如洪鍾氣勢如虹。

據說二十年前,七任才從六任手中接過掌寺之任。如此算來,七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等凡人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第八任接任的。

方丈大師名號一木,常年深居辰山寺,其事跡江湖上鮮有耳聞。和他相比,身出同門的一花和尚卻是聲名遠播,連我這種算不上江湖中人的人都知道。

酒肉穿腸過,是世人看到的表象。至於佛祖有沒心中留,隻有他自己知道。

一木和一花除了同門的關係,還有更進一層的關係。二人是同胞兄弟,而且是孿生的同胞兄弟。

二人從小在一起便開始研習佛學,掐指算算已有四五十年,再怎麼缺慧根也該有所小成。頗為費解的是一個說得上是大成,一個卻是無成。

“二位施主,這邊請。”小沙彌說道。

看完彌勒佛的腳趾,我們決定住下。和尚不在,當然是廟裏等。

香煙繚繞,很有無極觀的感覺。

來訪的人住的廂房有一個單獨隔出來的小院子,左邊是一棵高過屋頂的玉蘭花樹,滿樹枝的花瓣。右邊是一棵桂花樹,比起玉蘭花樹來要矮上幾分,此刻正在修身靜養,以待他日芬芳。

金玉滿堂,原來佛家人也這麼講究。

“天色尚早,我們出去走走。”小沙彌走後,李無中說道。

辰山寺占地不多,勉強比得上城裏一家富貴人家的院落。大幾十號僧人住在這裏,略微顯得擁擠。

僧舍離我們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安靜得出人意料。在無極觀,隻有在我帶著師弟們去中堂看姑娘的時候臥房才會這麼安靜。

山下,越州城裏的院落一覽無遺。眼神如果足夠好,還可以看清楚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

齋飯過後,李無中回自己房間休息,我沒什麼睡意,便一個人出來溜達。和尚們睡得都很早,隻剩下幾個值夜的。

不知不覺來到寺門口的空地,一處觀望城中風景的好地方。城裏的燈火早已經點亮,燈紅酒綠,車馬川流不息。每一輛馬車都像一盞遊走的燈籠,閃爍著發出微弱的光。

“施主,夜已經深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飄來,嚇了我一跳。

我回頭望去,一個老和尚端立在寺門下,看著隱約覺得眼熟。

“方丈大師?”我試探地問道。

“方丈大師,嗯,方丈大師…”老和尚迷迷糊糊地說著,一個跟頭撲倒在地上。

我慢慢地湊上前,仔細地看著趴在地上的老和尚,果然和方丈長得極像。滿身的酒氣,看來已經喝得爛醉。

看著架勢,這位仁兄想必便是我們要殺的一花和尚無疑。正要找他,他自己就急著送上門來。

我在他旁邊糾結起來。以我的綿柔掌力,很可能沒能把他打死倒是打清醒過來。

此刻李無中要是在旁邊,我們就可以收工走人,隻可惜他睡得太早。

“太師叔回來了。”兩個巡夜小沙彌路過,把我從糾結中解脫出來。

“施主,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歇息?”小沙彌問道。

“哦,我睡不著,出來看看夜景。”我心中有些不安,不確定小沙彌有沒懷疑我。

“我們先送太師叔回去。”小沙彌說道。

我點點頭,假裝接著看夜景。

春雨綿綿潤如酥,貴如油,淅淅瀝瀝下起來便停不下來。

寺裏沒有消遣的去處,走出房間能去的隻有大堂,和其他香客一樣,聽一木大師講經。

以前師父很少給我們講道,偶爾講一次大部分人都在打瞌睡,講到最後自己也忍不住嗬欠連連。

一木在這一方麵比師父成功得多,徒子徒孫沒有一個打瞌睡的,香客聽得也很認真。

聽了半天,沒聽出什麼玄妙,一木和師父一樣,不過都是扯扯嘴皮子而已,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還是被催眠了,脖子撐不起腦袋,樹枝撐不開眼皮。

“施主,施主…”朦朧中我聽見雅如在叫我,手輕輕地拍在我肩上。

雅如怎麼可能這麼叫我,我一下子清醒了,旁邊的小沙彌還在拍打著我。

大堂裏所有人都看著我,默不作聲。

“不好意思。”我連忙說道,順便擦幹嘴角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