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來,拂過綠葉發出的聲響與飛奔的腳步聲互相應和。
“他們在我們舊家外麵的咖啡館見麵,但輕冬,你要相信你爸爸也是想與她說清楚那個債款的事,他不想虧欠蔣家。”
飛快衝出家門的時候,母親說的話又在腦海冒出來。
為什麼偏偏是蔣老太當初勸自己遠離蔣臨風的那個地方?
攔了計程車,輕冬報上地址,手機一直在響,是家裏的電話。
一接聽,便收到甜甜的詢問,伴隨而來的是孩子可憐的哭聲。
出門時候甜甜喚了自己,想來也是擔心她,輕冬隻好一直給孩子解釋說是有一個重要的工作要完成,許諾晚點就回去。
“媽媽回來的時候,如果甜甜睡著了,媽媽也要記得親甜甜噢,那樣甜甜就會夢到媽媽了。”
“好,媽媽會的。”
夜風有些涼,吹向了她,還有那不安的心。
與孩子的話,像是忽來的溫煦,輕輕地,撫平那些忐忑的情緒。
夜燈在地麵落下牽引的光暈,計程車停下來的時候,輕冬拿出錢包打算給錢。
突然,一輛灰色商務車緩緩從另一邊拐彎而來,後座車窗是打下的,靠窗而坐的老者正放下手機,屏幕的光落在老者蒼老卻顯得貴雅的臉龐,對方目光銳利地看過來,一看是她,傲慢地笑起來,然後漠然地別開臉。
一如很久以前。
--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沒有你,我或許,不會離開他。
輕冬看著那輛車開走,眼眶發脹,微微地酸。
她付了錢下車,看了看車子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咖啡館所在的位置,恐懼感侵蝕全身,但還是邁著步子走去咖啡館。
快八月了,天氣很熱,咖啡館翻新了,但仍舊是記憶裏的樣子。
輕冬說不上來多久沒有回來這兒,從唐家破產開始,她有時候不願去細想那些日子。
可笑的是,那些可以忘記,那個人出國離開的日子,卻記得清清楚楚。
落地玻璃窗內,能大概看到咖啡館其中的裝修,未曾想到的是,也是這個位置,坐著的不是自己和蔣老太,卻是唐成安與蔣臨風。
此時此刻,後者正將一張支票遞給了雙手掩麵的父親,不知說了些什麼,唐成安緩緩放下手,淩亂的頭發下,滄桑的臉龐流露出一種近似貪婪和竊喜的情緒。
輕冬沒有遲疑,飛快地衝了進去,正好那邊蔣臨風已經坐在父親地麵--那個她當初坐著的位置。
她心裏難受,這樣的場景,僅僅是自己當初的經曆,現在坐著那兒的兩個人,大概都不會知道他們曾經時候害了自己經曆了多大的羞辱。
蔣臨風突然看過來,一見是她,目光驚訝。
“唐成安,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惡心!”輕冬顧不得臨風的目光,她過去,奪過那張支票,迅速撕掉,在臨風伸手欲抓住她的時候,她另一手拿起一杯咖啡,迅速地潑在了他臉上。
杯子邊緣還是微燙,她甚至看到了咖啡上麵飄著的淡淡熱氣,出手那刻心裏已後悔,耳邊卻響起唐成安那句“你這孩子發什麼瘋”,驟然,那愧疚沒了,本就蘊藏著的怒火爆發,她後退一步,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掃視。
蔣臨風沒有用紙巾擦臉,他皺著眉頭,目光顯然有了慍怒,但隻是看著她並沒說話,似乎想從她這兒得到解釋。
“就當我發瘋吧,但唐成安,你已經欠了他們家了,他給你支票你為什麼還要收?”
“臨風這孩子是借給我的啊……”唐父站起來,表情著急,見咖啡漬沿著臨風的臉滾落,他想招呼服務生拿毛巾過來。
“唐叔叔,不用了,您先回去吧,我跟輕冬說說。”臨風製止。
兩人的話裏,顯然有其他意思。
“唐成安,我希望你記得,隻要借了,就是虧欠,不管對誰。”輕冬看向長輩。
“對我來說並不是。”臨風目光微亮:“輕冬,我奶奶拿過去的舊債來威脅,而我暫時借給唐叔叔,這樣有什麼不可以的?”
輕冬上前,在他麵前停下,低下頭,語氣微冷:“你們都是蔣家的人,所以不可以。”
他突然扣著她的手,並沒起身,她想甩開,他不放。
“不,我是你家的。”
唐成安也著急著想解釋:“輕冬,爸爸會還給臨風這孩子的,你不要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輕冬掃過去:“你一直在虧欠別人,那些最終都變成了我的虧欠!偏偏你一直欠的都是我不想虧欠半分的人!”
“唐輕冬,我說過我從不覺得你欠我。”臨風起身,表情慍怒。
“畢竟不相關的人,你不覺得,我自己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