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也有不少閑逛的人,笑笑鬧鬧的,唯獨他們這兒,安靜得似要融入夜色。
冬風很冷,穿行在樹林之中,帶來類似傾訴的沙沙聲,有落葉與枯花飛落。
此情此景,輕冬想到《昭君怨》中的一句: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
隻是他與她,雖不是送別情景,卻又那別離之意。
臨風看著她的眼,長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像那覆住的憂鬱。
讀不清她情緒,一如過去至今。
“從哪兒聽到的?”他問。
“不知道呢,網絡新聞推送、報紙頭條和辦公室閑聊,似乎都有。”
輕冬掖好絨毯,後退兩步,隨同他的步伐,往那有噴泉的地兒走去。
“就在下周五。”
“哦,恭喜。”除了這樣應答,輕冬不知該做出如何的反應:“門當戶對,倒也不錯。”
“空氣似乎有點酸味。”
“嗬,你想多了。”
臨風將孩子抱緊,突然上前邁步,然後轉身,低頭,鼻尖剛觸及她的,輕冬如臨大敵,猛地後退一大步,因為憤怒,也不吭聲,隻是那眼睛,幽怨而憤恨地瞪著他。
“麻煩記清楚你我關係!”她咬牙切齒道:“以及,你和我好朋友即將成為未婚夫妻的事實!”
“事實還沒發生之前,我何必記得?”
“無恥!”
臨風無所謂地笑:“至少牽動了你的情緒,挺值得的。”
如若過去的時候,她性子冷,他爽朗愛熱鬧,於是總是喜歡逗她,或是拿著好玩的小物件,或是抓著不知名字的昆蟲類送至她麵前,不管憤怒、難過還是開心,年少的他總是認為,她對著自己有情緒,心裏就會暖暖的。
過去的感情很單純也很簡單,所以,他從不願舍下。
“你喜歡這樣,隨你,反正日子也不長了。”輕冬輕笑:“往後你也不必仗著甜甜喜歡你而過來,蔣臨風,各走各的吧。”
臨風不懂為何她會這樣說,但直覺告訴他,會有事情發生,而且是會令他後悔的事。
他上前,因為不確定,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什麼意思?”
輕冬哪能告訴他“隻要找到新禾,我們一家會離開海城,餘生,再不回到此地”,在他過來的時候,她伸手,突然捧住他的臉,踮腳,學著他剛才的樣子,鼻尖貼著他的,壓低聲音說:“我母親和女兒都需要治療,如果不想她們知曉你的消息,你們訂婚開始,我便會帶她們暫時離開。蔣臨風,請放我們一條生路。”
她說,放一條生路。
“這是原因之一,對麼?”
月色蒼涼,他等待著她的回答。
輕冬嘴角扯動:“的確,另一個原因是,孩子父親。”
彩色的燈纏繞著樹幹,他身處的地方,那些微薄的燈光,照在他身上,與睫毛和鼻梁打下的影,一同染成了沉默的定格。
風來了,也帶來他聽似低啞如訴的歎息。
“果然,你想去找陳新禾。”
輕冬站在陰影的地方,任憑那洶湧至眼底的熱淚滾落,重重地嗯了聲,用一種故作瀟灑的語調說:“你知道就好,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好了。”
“不,我還是和以前一樣……”
她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可他沒有,正好懷中的孩子嘟噥著夢話,他低著頭,輕輕地哄著,也不管孩子是否聽見,手指有節奏隔著絨毯點著,安慰說沒事了。
輕冬站在原地,腳有些麻,冷風吹幹臉上淚痕,有些生疼的感覺。
她知道的,從以前至今,對於她未婚生子這件事,他大抵憤怒過、痛苦過,也很難過,可即便不知真相,他也始終善待著甜甜,像成為她與孩子的依靠。
這是他的愛屋及烏,他的愛。
太過濃烈和偏執,於是現實都看不過去,在他們的世界劃了一道鴻溝。
不見,是怕想念,是怕觸景生情然後恨比愛濃烈。
而關於這,她也依舊不會告訴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臨風看了她一眼,先走在前麵。
他在亮處,她自然是看得出他笑的牽強。
兩人沉默地,原路返回。
見兩人回來,一直盯著平板電腦裏的陳堡反應過來,腦袋探出車窗,卻見臨風將孩子抱給輕冬,然後就過來了。
“老大你別過來啊,回屋子去!”
“大晚上的智商又忘了充值?”
“哎,我這不是為了你幸福著想嘛。”陳堡眼巴巴看著輕冬抱孩子回去屋子,而自家老板臉色似乎是來的時候還要差,他隻好仗義地拍了拍他肩頭:“老大別擔心,瞧我,戀都沒有過呢,你好歹擁有過,而且,等將那個王八蛋還有林一誠那老狐狸非法交易的證據逮住了,繼續將嫂子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