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空,光線進入眼睛的一瞬,我看到了自己。
那是大婚前幾日,經過反複修改的喜服終於送了來,母後一定要我上身試試,耐不住她的磨,隻好穿上了那套據說是費了蒼碧穹幾百個織娘用天邊朝霞織就的喜服。
滿室霞光什麼的自不必述,我瞅著鏡子裏的自己就覺得顏繯啊你真沒白長這臉蛋,沒被人家衣服的光芒給淹了,用父君的讚詞就是——交相輝映。
母後突然哭了,摟著我怎麼也不撒手,我拍著她的背笑著說:“您這幾日是怎麼了,嫁女兒不該是歡歡喜喜的麼?”
母後哽咽著:“以後你當了母親就知道這種心情了!”
父君在一旁失笑,“你們倆啊應該倒過來,我瞅著阿濃都要比衷兒你老成。”
每次一聽父君喚母後的乳名,我準要起雞皮疙瘩。腦中浮現出這麼一個場景——我抱著一顆熱乎的蛋,夙祈柔情脈脈地撫摸著它,“繯兒,這次辛苦你了……”嘔——打住打住。
結果這年頭神仙都是經不起念的,剛想到這個家夥,小淥就來通報,說他來找我。
父君一貫不大在意,怎麼隨性怎麼來,母後略微皺起眉,“怎麼這時候不懂規矩了。”
我衝父君使個眼色,管好你老婆。
父君唬我一眼,反正他老婆一向是對的。
我不理他們,直接穿著嫁衣就走,母後在身後喊著換衣服,就當沒聽見。
我沒有直接去見他,吩咐小淥將他請至樹屋,自己先飛了上去。
自從阿肆走後,我便不大愛來這裏了,小半年過去,所有東西上都落了一層灰塵,淡淡的薄薄的,無一處不在提醒我,該塵封了。
也罷,也罷,我即將嫁人,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他離開了赤梧闕,也會有自己新的生活,我隻是習慣了有他在身邊而已,終有一天我也會習慣待在夙祈身邊的。
二哥說,阿肆有他選擇的自由。
我一想到他從小到大失卻的恰恰就是自由,想去找他的念頭就被壓了下去。
坐到了梧桐靈樹的大枝椏上,垂下去的衣擺足足有三四丈長,柔柔飄曳著,鑲在上頭的珍珠和玉鏈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叮叮咚咚,像一首溫柔的歌。
不遠處傳來一聲微息,我知道是夙祈,一抬頭發現他就在我身後,伸手便把他拉下來與我同坐。
我朝他笑:“你怎麼會來。”
他仿佛沒有聽到,隻仰頭望月,突然覺得刺眼似的抬手將月光遮住,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很冰很涼,沒有一絲暖意。將頭靠在他肩膀上,默默閉上眼睛,交握的雙手變成了十指相扣,多曖昧的姿勢,隻是我們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麼。
他輕輕問:“阿濃,嫁給我,你覺得幸福嗎?”
我點點頭,捏了捏他的手,“我很開心。”也許是從來就篤定了會有這麼一天,我並沒有想象中的興奮,甚至是平靜的,但是一看到他,那種濃濃的欣悅甚至衝淡了因阿肆離開造成的傷感。
我覺得我中了夙祈的毒,無法自拔。
他微微偏過頭,鳳眸定定瞧著我,我報以燦爛一笑,倚在他懷中,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可以這樣嬌媚。
他像被蠱惑了一般,有力的手臂繞過我的腰,薄唇探下來,親在我的眼睛上。
他說:“阿濃,別這麼看我。”
我的睫毛扇著他的唇,奇異的麻癢,“因為你好看啊。”
他緩緩下移,額頭抵著我的,“不要用這樣信賴的眼神看著我,我怕我做不好。”
我捉住他的唇,嗷嗚一口咬了上去,很用力,以此壓下他的不確定,亦或是自己心裏某一個處陡然騰起的窒息感。
我堅定地告訴他:“你會是一個好丈夫的。”
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聯姻也好責任也罷,我知道他會對我很好。
他的手收得更緊,“我有沒有說過,你穿著嫁衣真美。”
“唔,現在說了。”
……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他會來找我,是因顏柩去找了他。
我不知道的卻是,我和夙祈坐在樹上,阿肆就在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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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乃們是更喜歡夙祈呢還是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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