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庭走回自己和謝天盈的住處,離得遠遠的,便看見謝天盈師叔的墳墓方向飄著一股陰氣。
想來是老人家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又睡不安穩了。
人人都知道謝天盈的師叔不僅被魔所殺,還被魔氣侵染了魂魄,輕易不敢投胎。投個畜生道已經算是好的出路了,運氣不好,便要去修羅道受苦,再不好一點兒,可能開始隻能做個魔,回來殺戮自己曾經的同門了。
師叔自然不願意,這百年來,便徘徊在自己的屍骨附近,做了個孤魂野鬼。說來也奇怪,人人都能看見師叔魂魄的陰氣,有時候還能看見師叔,和他老人家說上那麼一兩句話。偏偏隻有師叔最疼愛的謝天盈,別說見見師叔了,甚至不知道師叔還在這裏遊蕩呢。
柳霜庭駐足看了一會兒師叔的陰氣。他見過這位劍修,一開始對方還以為他是謝天盈正經的道侶,雖然表麵上冷言冷語,私下卻幫襯了柳霜庭不少,還偷偷叮囑過柳霜庭,好好照顧謝天盈。
後來察覺到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像表麵的那樣,那位古板的師叔也沒有生氣,甚至再也沒有讓柳霜庭多關照關照自己師侄,隻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雖說嚴厲,可也算得上一位挺好相處的長輩。
百年過去了,這位師叔在人間飄蕩了百年,神智早就被陰氣侵蝕個幹幹淨淨,偶爾清醒過來,遇到門裏的那些小輩,還是那副凶巴巴的樣子,責備他們不好好修煉,整天遊手好閑,以後上了戰場,怎麼保得住小命呀。
可絕大多數時候,這位師叔隻是圍繞著自己的墳地,一圈又一圈地轉悠著,試圖把所有的入侵者都趕出去,隻是未曾真正下過殺手。
等到有一天,師叔忍不住對玄天宗的同門出手時,估計也是他必須離開的時候了。
不管他願不願意。
柳霜庭的嘴角揚了揚,卻並沒有覺著有多好笑。他看了一眼這個魂靈,心中想著,要是莫悲死了,那他便放對方投胎去,免得也變得如此可憐。
不過莫悲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要是再一腳踏進鬼門關裏,魂魄很快就會消散,柳霜庭就是想留,估計也留對方不住。
他掩住神色,慢慢走了回去。剛剛踏進謝天盈的那個小院,柳霜庭就察覺到一股詭秘的氣氛。
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左右一掃,發覺水池裏的蓮花垂下了頭,幾片花瓣飄在水麵上,荷葉的邊兒也卷著枯黃。
飲酒的小桌和坐墊被隨意放在白玉欄杆邊上,沒人收拾。一壇女兒紅就這麼開著壇口放在一邊,就連站在院頭的柳霜庭都能聞見陳年烈酒醇厚醉人的香氣。
奇怪,謝天盈倒是不心疼他的酒跑了味兒?
柳霜庭走了過去,腳尖一抬,把酒壇子踹下了湖。酒壇子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掉進了潭水中,馬上就沉了下去。
沒有一條小魚圍上來,看看是不是那個小少爺又來喂魚了。自然,池子裏的魚早就死了個幹淨,除了那株蓮之外,水池裏就再也沒有活物了。
不太對勁。
柳霜庭踹了酒壇子,等了幾秒,某個酒鬼裏沒有跳出來保護他的寶貝酒,也沒有嘀嘀咕咕抱怨他暴珍天物,仿佛這處洞府隻剩下柳霜庭一個人。
如果不是他還能察覺到謝天盈的靈力,柳霜庭還以為這人終於死了呢。
他轉過身,徑直走向謝天盈的房間,抬腳走了進去,果然看見某個人靠在榻上,抬眼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可惜臉色著實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