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從角落裏走出。
一年多不見,對方依舊是簡單的一身白衣,隻是少了那一襲袈裟, 明明他隻是簡簡單單的坐在那,周圍景色皆成了陪襯。
哪像他,大冬天, 穿了一身厚實臃腫的大棉衣, 好像與這雅致的國師府格格不入,翻牆進來後, 他一直不敢出聲,偷偷的望著他的背影,生怕一不小心擾了對方的清淨。
沒想到對方早就發現了他, 他無措的清了清嗓子道:“莫問,你猜錯了,就我一人,你多倒了一杯茶。”
清清淡淡的嗓音響起:“剩下的那一人,很快就要到了。”
來緣疑惑的坐下, 嚐了一口桌上的溫茶, 淺淺的桃清香滲入心間, 主人美就算了,就連他泡的茶也如此與眾不同,一股暖意縈繞在心頭。
他欲開口說下明初的事情,對方好像知道他的來意, 輕輕的搖了搖頭。
在他不解的等待中,一隻熟悉的火紅色大狐狸躍入府裏,正是他擔心的那個人,不, 妖精,明初。
狐狸化成一名婦人,熟稔的端起熱茶,淺酌一口,她的口齒間全是熟悉的味道。
那時候她剛入凡間,莫問把她當孩子寵著,養成了她小霸主的驕縱性子,這棵桃樹是受她摧殘的其中之一,她有事沒事就在啊桃身上噓噓,美其名為它施肥,還會撓它軀幹練爪子,累了就趴在它身上打盹,阿桃有靈識,卻從未惱過她。
新婚,別家夫人小姐私底下都嘲笑她,她不是不知,婆婆麵上親近,麵下的嫌棄,她不是感受不到,下人們的閑言碎語,她亦懂,可是李府,還有溫柔的遇懷啊,哪怕身陷泥沼,她也知足著。
可是,夜深人靜,心裏的一角,溢著難過,她沒了最愛的自由,沒了跟在莫問身邊的肆意飛揚。
她靜靜的看著粉色茶水映出的麵容,眼淚無聲的落下,一滴一滴,與茶相融。
來緣瞅了瞅兩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當初他們都是那麼肆意,如今竟無話可說。
明初平複好心情,笑著開口:“莫問……”
門外傳來了大力的拍打聲。
“妖僧莫問,交出掏心狐妖!”
來緣和明初皆是一驚,從椅子上站起。
小廝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國,師,大人,門外,哈,門外好多百姓在撞門,木門快不行了!”
小廝話音剛落,一大群百姓已經衝破大門,他們以靜心為首,闖了進來。
靜心得意看著對麵還在好心情喝茶的三人,朝著身邊的陳良道:“陳大人,貧僧就說那妖僧和狐狸有齷齪,如今二人被抓個正著,還請大人快快定奪,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一直平靜如水的莫問,在聽了靜心最後的一句話,突然笑了起來。
院中少年淺淺一笑,額間一點朱砂瞬間活了起來,煜煜生輝,點亮了天地間的皚皚大雪。
白衣出塵,麵若慈雲,不著僧衣,卻更勝仙恣。
百姓衝動發熱的腦袋突然清醒過來,紛紛自慚形穢,靜默了聲音。
陳良把眾人轉變的神色看在眼裏,心情複雜的走上前,恭敬道:“國師大人,您身邊站著的婦人,乃是城中掏心凶案的凶手,狐妖。”
莫問搖了搖頭,認真回道:“她不是。”
人群臉上再次染上不平,膽大的不由出聲道:“她就是那個惡妖,掏心狐妖”,他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顧忌著對方是個國師,心裏有些發怵,把嘴裏的妖僧吞了回去。
莫問未搭理,隻是望向了一旁的靜心,問道:“靜心大師修為高深,可看出明初身染殺孽。”
靜心法眼一看,心裏一驚。
陳良哪能看不出來,李府少夫人狐狸精是真,但估計沒殺過人,也是真的,果然,靜心朝著他搖了搖頭。
百姓看不懂,隻覺得事情好像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明初從頭到尾一直沉默,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口口聲聲討伐她的人。
“阿彌陀佛,這狐狸精,確實,未沾染人命”,甚至她常年陪在莫問身邊,竟然還沾染了不少佛門金光。
百姓更加無措了,這,這……轉念一想,又懼怕的喊道:“那也是狐狸精,靜心大師,快把它殺了!”
莫問心髒一痛,皺眉一算,一臉的不可置信,立刻閃身離去。
靜心心裏隱約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立馬跟了過去。
“明初,你怎麼哭了?”
明初聽到來緣擔憂的聲音,從怔愣中回神,下意識抹了抹臉龐,不明所以的看著手心上的溫熱液體,沙啞道:“不知道為什麼,它就是不停的流淚…”她一天都在痛苦中掙紮,心髒好像疼的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