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秀的話剛說完,宋學然的情緒就突然失控了,他蹲下身去,背對著孫玉秀,悶聲悶氣地哭了。
孫玉秀詫異地問:“學然,你這是怎麼啦!你哭什麼呀!難道是我說錯話了嗎?快起來。起來呀!”伸手吃力地將他攙起。
宋學然盡力克製住情緒,哽咽說:“周院長病了。”話音未落,又悲傷起來。
孫玉秀說:“能有什麼大病啊!還用得著哭哭啼啼的。挺大人就不怕被人看見笑話。周院長哪不舒服啦!”
宋學然抽噎著說:“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肝癌已到了晚期。”
“啊!這……這是真的?”孫玉秀眉頭緊鎖,“昨天開會的時候,他不是還精神抖擻、談笑風生呢嗎?怎麼說病就病成了這樣呢?周院長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呢?”說著竟也潸然淚下。
宋學然先止住了悲傷,又好說歹說,把孫玉秀勸的不再落淚了。這才心情沉重地向孫玉秀透露了這麼一條消息:“周院長在三十五歲那年,因為世界觀的問題,他主動和妻子提出分手了。分手後,女兒歸他撫養。周院長一手拉扯著獨生女兒,還要一邊工作。真是既當爹又當娘的,當時,生活過得有多麼的艱難就可想而知了。他妻子和丈夫辦完了離婚手續,就跟著一位有錢人出國定居去了。帶她走的這個男人是她大學時的同學。兩個人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愛史。在周院長四十歲那年,有一位獨身多年的闊太太突然間闖入了周院長的生活。這個女人在讀高中的時候,跟周院長也有過一段不尋常的感情經曆。他們是同學關係,但不是一屆。周院長比她小一歲。周院長年輕的時候,是一位感情外露的熱血青年,又遇上了一位激情四濺、朝氣十足的女孩子。因而,他們的相戀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激情。用周院長話說:他們是兩輛火車頭以最快的速度撞在一塊了。因而,從初戀到熱戀隻是個眨眼的功夫。在那個時年代,能像他們如此瘋狂、如此浪漫相戀的人真是如鳳毛麟角。遺憾的是:他們之間有情但是無緣。各自考上大學以後,二人便漸漸地失去了聯係。原因是:女孩子是出身於高幹家庭。社會背景非常顯要。而周院長卻出生在一個偏僻的農村。並且,家境貧寒。據周雪說:是周院長主動向對方提出分手的。之後,周院長便隱姓埋名,不再與她聯係了。女孩子還堅持給他寫了幾封情書,見一直也沒有回音。也隻得放棄了。當初,周院長之所以要主動放棄自己十分心愛的女人,他考慮更多的是不想拖累她。周院長這個人的境界實在太高了。和他相比,我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甚至有些渺小。”
孫玉秀聽出了宋學然的言外之意。趕緊打岔問:“那麼,周院長和那位初戀情人最終走到了一起了沒有?”
宋學然搖頭說:“沒有。他拒絕她的理由,就是怕女兒的成長會受到什麼影響。”
孫玉秀長歎一聲說:“周院長就是這麼一位大公無私的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考慮的永遠是別人。在他身邊工作的這段時間,我最大的收獲,莫過於又學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宋學然十分惋惜的說:“周院長後天就要去省城的大醫院接受化療了。我擔心他這一走,還能不能回來。所以,我和周雪的訂婚儀式才會這麼倉促。”
孫玉秀問:“周院長現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宋學然說:“不行。除了我誰也不能去。”
孫玉秀嚴肅地問:“為什麼?”
宋學然說:“你別誤會。我不同意你去看他,是因為怕你控製不住你的感情。周院長一再囑咐我:他的病情誰也不能告訴。當然也包括周雪。”
孫玉秀近乎發瘋了一樣。跳著腳說:“我不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周雪可是他親生女兒呀!他都病成了這樣,卻還瞞著他女兒,究竟居心何在。這個現實我接受不了。別人怎麼想怎麼做我不管,我就是要去看望他。我不能給自己這一生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自從我來醫院工作,周院長對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啊!你知道嗎?”加重語氣,“你快告訴我周院長在哪。”
宋學然一把抱住了她,懇求說:“玉秀,你冷靜點好不好?你這麼大吵大叫,萬一被其他人聽到了就麻煩了。周院長這麼做,就是擔心大家知道了他的病情以後,而影響到大家的工作情緒。你就不能成全了他的一番好意嗎?再說:明天你就要參加我和周雪的訂婚禮了,你完全有機會在周院長住院前見到他一麵。”
孫玉秀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她用手帕擦著淚說:“好吧!你們的定婚禮在哪舉行?”
宋學然說:“因為周院長的家比較遠,去著不太方便,所以,周院長決定就在他的宿舍裏進行。簡簡單單地有那麼個過程就行了。”
孫玉秀說:“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過去。做飯的事就交給我了。我要給你們一家人做一桌豐盛的家宴。祝賀周院長早入康複。也祝賀你和周雪的天賜良緣。”
宋學然感動地說:“我代表周院長和周雪謝謝你的一番美意。可周院長說了:這桌訂婚宴必須由他親自下廚。我認真分析過了:他這樣做,絕不是盲目的,肯定是又意味著什麼。周院長這人做事,一向是嚴謹認真的。所以,明天你就給他打個下手就行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還在上班,今天就談到這吧!我去看看周院長。”提醒孫玉秀,“記住,一會兒千萬別在周雪麵前表現出什麼來。我替周院長拜托你了。”
孫玉秀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可話音剛落,她的嗓子眼裏就發出了尖刻的聲音。雙手捂著臉,拚命地向住院部的方向跑去。
宋學然主觀上要去追趕孫玉秀,以示安慰。可他的兩條腿早已經不再聽從他的指揮了。隻能久久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唯有從眼窩裏源源不斷淌出的一行行眼淚才能證明,此時此刻的他依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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