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因為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麼,我沒有辦法平靜的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頭暈腦脹的時候,龍五便打電話給我了。
我走到樓下的時候,他已經開著那輛標誌的帕薩特,一臉平靜的等著我了,“上車吧!”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昨晚剛和秦雪見過麵,她又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
“不是,是要去另一個地方,”見我上了車,龍五很快發動了汽車,淡淡的說道:“需要做一些提前的準備。”
到底準備什麼,他卻是沒說。
一路無言。
他的車越開越遠,其實深圳我還是比較熟悉的,但是,他開著開著,幾乎已經出了深圳的市區範圍了。
城鄉結合部是一個城市最混亂的地方。
任何一個光鮮亮麗的大城市,總有一些看不見的陰影,沒想到,深圳竟然還有這樣一個破敗的地方。
破舊的街道,兩旁甚至都是黃泥覆蓋的廢棄土地,低矮的平房,還有很多是灰色的舊瓦蓋頂,這樣的房子,就算在我以前住的小鎮上,都已經很少見了,地麵上肮髒的汙水橫流,不時有幾個眼神麻木的中年女人,坐在自家的門口,看著我們的汽車駛過。
我感覺有些不適應,問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龍五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什麼地方?還是深圳!”
“深圳怎麼可能有這樣破敗的地方?”
龍五眼角瞥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毫無溫度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濃濃的譏諷,“大城市就沒有貧民窟嗎?當一個城市開始繁榮起來,它的身下就會積壓著越來越多的血腥和罪惡,當然,為了不影響某些人利用土地發財,為了不阻擋某些人升遷的政績,所以,那些被城市淘汰的人,就隻能被越趕越遠……他們在城市最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因為,掌握著這個城市的人是永遠不會讓這群人出現來影響他們自己的前途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竟然罕見的帶了一絲情緒,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話我並非一點都不能理解,一個城市的繁榮,必然會犧牲很多人的幸福,這是代價。
我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沒想到。不過,你以前和我說話隻有幾個字,這一次竟然對我說了這麼多字,真讓我驚訝。”
龍五的嘴角抽了抽,最終吐出了幾個字來,“少說廢話。”
看他那麼一副模樣,我心中不覺有些好笑。
好在過不了五分鍾,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間非常老舊的打鐵鋪。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打鐵鋪是什麼樣的了,但是,小時候,在我住的小鎮上,我到是見過這種小作坊。
鐵匠鋪子基本上都會有一個老鐵匠師傅,帶著一兩個徒弟,給全村或者全鎮的人打造一些常用的鐵質農具,或者一些小器件。
不過,流水線生產的大工廠出現之後,鐵匠這個職業已經完全在現代社會中消失了。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再次見到。
這個鐵匠鋪顯然也早已經倒閉,門前的打鐵爐上布滿灰塵,我看出了一種濃濃的腐朽的氣息,鋪子裏冷冷清清的,甚至光亮都照不進去,有一種晦暗破敗的感覺。
龍五毫不猶豫的往裏麵走去,我沒辦法,隻好跟上。
鐵匠鋪子前堂並沒有人,二進式的屋子裏涼颼颼的,沒有一點溫度,到了裏屋的時候,我才發現,這裏竟然還有人居住,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裏,一張破床,一台陳舊的老式黑白電視機,那屏幕上不時閃動著雪花點的畫麵,差點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
這樣的電視機,估計可以當做古董收藏了,這裏竟然還有人拿來用。
電視機前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他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
龍五神色很鄭重的對著老頭說道,“劉先生,人我已經帶來了,想必雪姐已經將事情和你交代過了。”
那個老頭這才轉過臉來,卻把我嚇了一跳。
他的臉上,竟然隻有一個眼睛,另一個眼眶隻剩下一個黑窟窿,什麼都沒有。
這是個獨眼龍。
他的眼睛很快掃過龍五,這才在我身上轉了一圈,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神色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告訴秦雪,以後我紋刀劉和她一筆勾銷了。”
“放心,話我會帶到的,什麼時候開始?”龍五問道。
“現在就開始!”他的聲音帶著破銅爛鐵一樣喑啞的感覺,我聽得有些不舒服,他卻已經拉開了房間另一邊的一個布簾,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