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峰回路轉(1 / 3)

隻有這一個可能, 沒有其他可能了。

隻有虞知被咬,且確定自己感染了,他才會離開大部隊突然折返。

也隻有這個原因, 隻有別人都知道他感染了,才會任由他這個恩人離開,不阻止也不幫忙。

不然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白眼狼。

因為在他們看來, 虞知被感染,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所以不必再做些無謂的掙紮。

果然,言文雨泣不成聲。

“他說……他已經被感染了, 他身上已經開始出現青斑,那是變異的前兆。”

“他說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再怎麼掙紮, 還是這個結局。”

“學長那麼堅強的人,他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哭了。他說他還有個喜歡的人, 一直都沒有說出來, 他好想去見他 , 可是他不能這麼去見他。他不能讓喜歡的人看見自己變成喪屍的樣子。”

她恍惚間又看見了那時的虞知, 一輩子光鮮亮麗高高在上的人啊,到了生命最後的時刻,還是和普通人一樣充滿畏懼。

虞知臉上有明顯的失落, 他眼神空洞, 似乎思念著遠方的什麼人。

他自說自話道:“太醜了, 不能讓他看見。”

“要是讓他看見了,我也寧願他殺了我。”

“與其變成喪屍,四處遊蕩,醜態盡現,然後被他看到, 我覺得還是把自己關起來更好。”

突然他又笑了,“我實驗室裏的花很好看,我要和它們死在一起。”

說完這些,他終於看向言文雨,“我記得……你父母不在了吧?”

“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臨了臨了,已經沒有別人可以托付了。”

“我父母是很好相處的人,如果你能見到他們,請代我照顧一下。”

“可以嗎?”他詢問道。

言文雨猛點頭,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問虞知,難道就不能和他們一起走嗎?

萬一不是感染呢,萬一是什麼很類似的病症呢?

萬一是磕了碰了,是淤青呢?

萬一……

可是沒有萬一,虞知好像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一樣,先一步撩起了袖子。

那種均勻覆蓋的青斑,和變異的喪屍簡直一模一樣,隻是還不那麼多不那麼顯眼而已。

“好啦,別哭啦。”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不隻是這個,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

“過不了多一會兒,我就要開始咬人了。”

“那個樣子太難看了,誰看了都嫌棄,所以,你替我保秘,就說我回實驗室了。”

“我會把實驗室鎖起來,你們就當我還活著,就當我隻是太忙了,在裏麵加班而已。”

“嗯,”言文雨勉強發出聲音,想要配合虞知,“如果我們去看,學長還好好的在裏麵吧。”

虞知笑著點頭:“在的,我一直在。”

“好了不哭了,”他摸了摸言文雨的頭,“我父母對我,總是有非常殷切的期盼,我終其一生都在盡量不讓他們失望。”

“所以,如果見到了他們,不要讓他們失望。”

他再次強調:“替我保密,誰都別說。”

言文雨講著講著,越哭越凶,她眼淚汪汪地看著秦霄玉,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噎住了說不出話來。

明知道這很失禮,但就是止不住。

秦霄玉趕緊上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然後他就看著言文雨一邊止不住地哭,一邊又笑起來。

“我是隊伍裏最差的,”她說,“老是犯錯,總是有做不好的地方。可是學長從來不罵我不怪我,隻說哪裏哪裏又進步,還會誇我做事有耐心不怕吃苦。”

“他總是告訴我,我很有潛力,我總有獨當一麵的時候。”

“他還說,等我獨當一麵了,一定要多看看,自己帶出來的學妹,多有成就感啊。”

“其實學長對所有人都很溫柔很有耐心,我一點也不特別。但我還是經常幻想,學長在我身上花費了這麼多心思,我總還是有那麼一點特別的吧。”

“我想,等我以後獨當一麵了,一定第一時間給學長發消息拍照片,讓他知道自己的栽培沒白費。”

隻是沒想到,當她真的能獨立生存,甚至能撐起家庭的重任,虞知卻永遠也看不到了。

言文雨逐漸冷靜下來,她說:“學長出事,其實和我脫不了幹係。”

“當時地下車庫已經不能去了,學長準備在外麵找車,可是別人的車沒有鑰匙,且無人的空車已經被開走了。”

“他決定鋌而走險去找有喪屍的車。”

他敲碎玻璃,將喪屍從側窗引出,待喪屍卡住,再給予重擊。

這一招很好用,喪屍卡住之後隻要照頭打,一下就可以擊斷脊椎,喪屍脖子以下的部分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言文雨沒有避諱,坦白道:“我當時看見了後方的喪屍,但我沒敢跑過去,我大喊大叫,那時喪屍已經撲過去了。”

“當時學長正處理卡在車窗上的喪屍,我後來想過很多次,或許就是我的喊叫讓學長分了心。”

“但是當時學長說沒事,大家都相信了他,直到開車離開學校,抵達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學長才叫住我和我說了情況。”

言文雨得到了虞知的臨終囑托,她重新回到逃生隊伍時,替虞知保密了。

但何須她直說,不少人看見了虞知被喪屍撲倒,其他人基本猜到真相,但大家心照不宣地假裝虞知沒事。

他們帶著美好的期望上路,假裝虞知就在實驗室裏,一進去,就能見著他安然無恙的模樣。

“不管是因為學長有恩於我還是因為我愧對學長,我都該替學長承擔起贍養父母的責任,所以我一心想來b市基地,為的就是尋找學長的父母。”

她看向秦霄玉,鄭重地請求道:“他們告訴我有人找我的時候,我問了一下,他們說你是軍方的人。”

“聽伯父伯母的意思,你和學長也認識,所以我不敢瞞你,但請你請務必不要告訴伯父伯母,他們承受不起。”

秦霄玉想起虞知父母花白的頭發,心知他們未嚐不清楚。

比起艱苦的生活,喪子之痛更加催人老。

但秦霄玉相信,虞知既然不來見他們,總還是有自己的原因。

他不準備告訴他們虞知沒事,隻安慰言文雨:“你不用多想,虞知一定在其他地方看著你,他看見你現在這樣,一定很欣慰。”

言文雨以為他是說虞知在天上看著,勉強扯了扯嘴角。

她確實比以前成熟了很多,短時間內已經調整好情緒,完全看不出剛剛大哭一場的樣子。

她甚至像虞知一樣微笑著說:“我也相信是這樣。”

她送秦霄玉出門,臨了臨了,又笑著說道:“學長實驗室裏有一盆很寶貝的小白兔狸藻,說是在一個島上弄回來的,他最後的時光和他喜歡的花在一起,他會高興的。”

她明明是笑著說的,話題卻很傷感,以至於秦霄玉明明知道虞知沒事,但也跟著有些傷心。

告別言文雨,他腦子了隻充斥著兩件事。

一件是虞知確實被感染了,至少被感染過。

本來這才是最重要的,秦霄玉該一門心思想這個,但之前在尤星斐那兒已經聽了一些,所以此刻感覺不是那麼難接受。

而另一件事,就是虞知……竟!然!有!喜!歡!的!人!

喜歡到臨死前都想要見一麵,但是又卑微地害怕被討厭,以至於最後決定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

實驗室!

秦霄玉對這個詞彙非常敏感。

他想,虞知果然是喜歡林修謹吧!

虞知強烈的愛意、未曾表達的愛意,都是衝著林修謹。

他最後心心念念的,也是林修謹。

秦霄玉挺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吃醋,吃黎歆的醋、吃尤星斐的醋,吃言文雨的醋,吃林修謹的醋。

秦霄玉心裏其實很清楚,一切都是他胡亂的猜測,虞知很可能根本不喜歡其中任何一個人,可是他就是會吃醋。

追究其根本,隻是因為他知道,虞知喜歡誰,都不會是他。

因為虞知對所有人都友好的時候,唯獨對他不好。

虞知是很擅長偽裝的人,他對誰好起來,誰都招架不住。

秦霄玉一直覺得,當年他如此清醒,知道虞知的偽善和輕蔑,隻是因為虞知沒對他好而已。

如果虞知有意收買他,他應該也招架不住的。

所以即使現在虞知對他小意體貼、百般親昵,他也不敢相信虞知真的愛他。

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總是忍不住懷疑這懷疑那,說到底,隻是不自信。

巨大的挫敗感籠罩著他,他勉強調整好心情回去見虞知。

拖了一次又一次,他知道,這一次無論如何要和虞知說清楚了。

回去的路上,他還收到了葉儀的訊息。

葉儀告訴他,之前的申請已經批複,新的住所是複式公寓,葉儀還給他發了定位。

唯一的異常,就是一向幹練簡潔的葉儀居然發了句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