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那失去與否也就無所謂,但人最怕的就是得到再失去,那種感受,真是生不如死。
一年前,水墨離府剛兩月有餘,消息便傳了過來。
所謂流水的銀子鐵打的水府,源源不斷的如水花了出去。
僅僅兩個月,水府一府開銷竟達到二十萬白銀之多,這可是十萬大軍半年的軍餉,而尹檀漪竟全然用於修建府邸,擴充院落,宴請賓客。
當時聽雨樓正好修葺完圖紙最後部分,這個工程耗盡了她的現銀,水墨手上可以動用的銀子不過三十萬。
時江南洪災,朝廷讓江南大戶納稅增至五成,水墨連夜湊齊二十萬白銀一半上稅一半捐贈,洪災之時聽雨樓不可有歌舞之聲,收入瞬時緊張,而她要養活這數萬看著她吃飯的人。
剛發完當月的月銀,囊中已然羞澀,為了一解這燃眉之急,她不惜馬不停蹄日夜奔赴北夷。
北夷與朝廷邊境正在交戰,她九死一生在北夷換回生意,當獅吼堂把二十萬白銀運回江南不到一個月,她接到她的後母把這二十萬一分不剩全部敗光的消息。
她的後母哪怕再恨她,也要顧及這一府人的性命啊,若是朝廷不解封聽雨樓,那這萬數人要喝西北風嗎。
當然她最敬佩的還屬她的祖母,真是下的一手好牌,借著自己外甥女的手,雲淡風輕就把她逼上絕路。
北夷的夜很長,一到夜幕降臨,白天熾熱的沙土就會散去熱氣,北風大作。
北地苦寒,江南嬌慣的女子若不是到過北地,可能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感受。
躺在塞外的沙堆上,冰冷刺骨,水墨抬頭看著茫茫沙漠上的天際。
漫天星光清冷而孤獨。
江南離她太遠,遠到此刻她根本想不起來江南船娘那綿軟悠長的小調,想不起錯綜複雜的河流,想不起煙雨中青灰色的天空和瓦沿。
星光慢慢變成一張張臉孔,有笑的,有哭的,有怒的,有哀的,
那些臉孔慢慢變成一張張熟悉的人,紫冷,半夏,白芷,紅寂,九歌……他們就看著她,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存在不是因為一個水府,也不是一個聽雨樓,他們陪伴她度過最難的三年,為她遮風擋雨,用真誠鑄就了堅實的後盾。
她下意識摸著腰間的玉玨,用拇指輕輕摩挲著玉上小小的字體,因為太多次的動作,玉玨已經晶瑩剔透,小小的字體刻痕也明顯不如以前那麼深。
灼!
對呀,這是灼灼的名字。
眼前的漫天星海突然消失,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子在麵前轉動。
水墨下意識便要抬手,聞到熟悉的味道,她心中一鬆,交疊著手枕著手臂淡定的看著麵前的這張臉。
“小姐,你還沒氣死啊。”半夏抱著劍一臉淡然。
“二十萬在我這是事嗎?”水墨白了她一眼。
“不知道,我對這些玩意沒興趣。”
說罷半夏也並排躺下,繼續說道:
“不過,看白芷額頭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了,估計事不小。”
“你說有個人欺負了你,還是故意的,按著小姐我的脾氣,怎麼收拾舒服?”
“你說三夫人把,按著我的脾氣那就是一劍的事,不過你們這些人囉嗦的很,估計要收拾一個人得先炒再炸煮熟了剁碎了才能罷休把。”
“嗯,你這個好用。”
水墨拍拍裙擺,起身淡定的走了。
半夏抱著劍莫名看她走遠了。
“每次走都不說一聲。”
……
夜空消失了,沙漠消失了,眼前還是那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在亂轉,水墨咬著牙,聲嘶力竭。
“半夏,你說把三夫人先炒再炸煮熟了剁碎了可好?”
眼前的兩顆眼珠瞬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