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2)

等元昭說完,殿中一時寂靜,群臣被震得連罵都忘了罵,隻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他。土斷?這小子想搞土斷?他發瘋信王竟然也由著他發瘋?

但今日能廷上列位的,除了元昭、姚越都是久經風浪的老手,他們迅速回神來,決定一定要在天子麵前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碾進泥裏!

一名站在前排的官員冷笑一聲,道:“元台郎剛剛說你的辦法是討還,原來是向百姓討、讓百姓還,僑民的確不用納稅,但僑民不納稅是因僑郡的百姓都是自北方逃難而來、一貧如洗,敬帝愛惜子民,所以免除僑郡的賦稅讓百姓休養生息,雖然如今國庫空虛,也不該與民爭利。”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句句為民,襯得元昭像個不顧百姓死活的無恥小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元昭聽這人聲氣耳熟,轉臉一看發現竟然是頂頭上司朱右丞,他對朱右丞的印象隻有從不站隊、是個酒鬼兩項,現在連朱氏都站出來說話,土斷果然是世家的痛點。

“右丞所言不差。”元昭被明裏暗裏地嘲諷了一番,仍是一臉好脾氣的笑,“但下官有幾件事要提醒右丞,一是衣冠南渡至今已五十年,僑郡的生息也休養了有五十年;二是各個僑郡的土地,少則四成多則七成都在士族名下,郡中百姓多是士族的佃戶,詳細數目下官已在奏本中寫明,都是左民曹的明賬;第三,朝廷按每口稅米五石征收賦稅,而佃戶向田主交完租後每人卻連五石米都不一定剩得下,上官說不該與民爭利,下官深以為然,不知上官肯不肯親為表率,將名下的僑郡田地還給失地佃農?”

“你——!”朱右丞怎麼可能願意,當即噎了一下,僑郡的事本來是人人皆知但無人敢言,誰想得到元昭會在這裏捋虎須?左民曹的賬都是實賬,既然元昭已經核實稟過天子,他否認就是欺君,但承認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今天的朝會已經變成一場反對土斷的辯論,而且是以眾敵寡。

見朱右丞被堵了回來,又有一名紅袍老臣慢吞吞地說話:“元台郎想解國庫之難的心是好的,可少年人不落實地嘛,便容易這個紙上談兵,譬如你剛剛說有些僑郡的土地七成在士族名下,老夫就舉個臨海郡的例子,臨海郡靠著東海,郡中百姓多靠打漁為生,不怎麼種地,郡中七成土地在士族名下很正常。”

謝律聽到這裏微微皺眉,這些話唬其它小輩可以,拿來唬元昭絕對行不通,說到底還是元昭這一手太出其不意,眾人來不及準備,都小看他了。

元昭也覺得正中下懷,他腳下向紅袍大臣邁了兩步,袍擺翻動在地磚上倒映出模糊的影子,他順著話論道:“既然上官舉了臨海郡的例子,那下官便舉一個吳郡的例子,吳郡緊靠太湖,而太湖一帶自古便是天下糧倉,吳郡的百姓極賴農事,但吳郡的稻田也有六成在士族名下,請教上官——”

元昭看著那紅袍老臣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這也是實地之理?”

紅袍老臣答不出話,尷尬地把臉轉開。

見元昭接連駁倒兩人,眾臣臉色陰晴不定,姚越則怔怔地看元昭,王綸的表情複雜至極。

元昭剛想暗暗籲口氣,謝律從官列眾走出與元昭相對而立,兩人視線撞上,終於沒了什麼師兄師弟的虛偽客套,眼中流動的隻有忌憚與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