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在雍邱縣城北郊,元昭跟劉瑕才在驛站坐了一會兒,又隨陸冶出城去陸府。
眾人出城行了一、二裏路,走著走著忽然嗅到一股清香,越往前走愈是濃鬱,待在官道上轉過一道彎,就見一片好大的臘梅林子花開正滿,林後掩映重重雕欄重簷、粉牆飛甍,一眼望去難見邊界,粗略一估麵積起碼六七十畝。
這就是陸府在雍邱縣最大的一處莊園。
騎馬穿過梅林時,元昭見老梅虯枝,地上積著一層軟軟的花毯,一呼一吸間沁人心脾,忍不住讚了句:“好地方。”
馬蹄踩過枯梅枝,發出一聲脆響,劉瑕伸手撣掉在自己衣襟上的落花,也隨口稱讚:“臘梅經雪更香,要是再下一場雪,陸公這園子就是閬苑仙居。”
陸冶忙謙虛道:“哪裏哪裏,寒舍不及烏江縣元氏的別業遠矣,在下前年去過一次,那別業近江,元家專門在江邊建了一座觀鶴樓,晨昏朝暮登樓看一江煙雲、水闊天長、白鶴斜飛,那才是千金難買的好景致。”
眾人已走到梅林盡頭,層層橫斜的花枝後是莊園正門,門前懸著一塊牌匾,匾上鐫著“寒綺”二字,字跡秀逸超拔,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元昭抬起頭盯著牌匾看了一會兒,心中升起一股可惜來,好花、好字、好園子,誰不喜歡好東西?
進了寒綺園,立刻有仆婢迎上來為他們牽馬,陸冶親自在前引路,領他們穿過抄手遊廊、重重台榭,到正廳分座奉茶,還命家裏年紀稍大的男丁都過來拜見。晚飯時陸冶命家人在花廳擺了幾桌,將雍邱縣的縣令與幾家大戶都請來陪宴,席上眾人還以“梅花”為題聯了一首詩,直到三更時大家才散席,賓主盡歡、無人不樂。
夜已深了,有的客人還算清醒,揉揉臉就能回家去,有的客人醉得厲害,由下人扶到客房休息。
陸冶為劉瑕與元昭準備了一處叫池上館的屋子,緊挨著寒綺園中最大的池塘,兩名雲麾衛提著燈在前照路,火光倒映在活水池裏,和水草波紋一起流動。
道邊有一棵梅樹,樹上梅花凝滿了夜露,元昭口裏發幹,就隨手伸手摘了一朵含住,稍稍一抿就有帶著香氣的露水滑進喉嚨,醒神又解渴,還挺好喝的。
劉瑕見元昭吃花,開始愣了一下,但看元昭把花吐出來,轉眼又摘下一朵吃露水,不由皺起眉問:“你就這麼渴?”
元昭聽劉瑕的語氣,猜到他是嫌露水髒。嫌髒也沒什麼,但自己喝礙著他什麼事?喝完又不會去親他一口。
元昭輕輕“呸”一聲把花吐掉,開始瞎說:“我不渴,隻是……在仙居一樣的園子裏,人有時候就想學學仙人舉止,比如餐花飲露什麼的。”
劉瑕一聽就知道對方在胡說八道,他問:“師弟是不是有什麼不痛快?”
元昭心裏一虛,脫口道:“沒有。”但答得太快就顯得假,他想了想改口道:“說不上不痛快,就是看著這麼好的園子,覺得有點可惜,雖然什麼樣的屋子都可以住人,修仙境一樣的園子沒有必要,什麼金穀園、湘東苑現在又在哪兒?但……”